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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玛莉·约瑟芬在甲板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她的肩膀上披着一条毯子。她已经劝说过国王,说谢赫拉莎德并不是故意把船弄搁浅的。可是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她的抗议只会使得国王认为谢赫拉莎德早有图谋。
国王会怎么想呢? 她很想知道,除了背叛还是背叛?
然而,搁浅也是一件好事。潮水退去,船卡在了石头缝里,虽然船体稍微损坏了,但是船上暂时也感受不到剧烈的颠簸。航行开始后,吕西安第一次能睡个好觉。他金色的头发在星光下闪闪发光。让玛莉·约瑟芬欣慰的是,他喉咙上的剑伤很浅。
一切都没有改变。这艘船也并没有被严重损坏。船长说涨潮时,船就能浮起来。
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玛莉·约瑟芬很想知道。他们再也不会相信谢赫拉莎德来带路,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了。他们会折磨她,或者杀了她,或者把她送回凡尔赛再交给伊诺桑教皇?
夜空中飘来了一阵安静的歌声。谢赫拉莎德唱了一首摇篮曲,这是海妖唱给他们孩子的歌。
玛莉·约瑟芬听出了这是谢赫拉莎德的声音。露水汇集成了小液滴,落在了她的毯子上、头发上,以及船上闪闪发光的油漆和镀金面上。
尽管困得要睡着了,玛莉·约瑟芬还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抬起头,低声哼起了歌。
在船首附近的卫兵也开始打瞌睡,然后他叫醒了自己,检查了自己的手枪,接着又打起了瞌睡。他的职责是在谢赫拉莎德尝试逃跑时射杀她。他第三次打起了瞌睡。这下他开始打呼噜了。
玛莉·约瑟芬在毯子下开始匍匐向前。她悄悄地捡起了吕西安的剑并转动了剑柄。这个动作产生的声音就像船撞上岩石一样响,然而没人觉察到。
她拿起这把破损的剑。还剩一手之宽的剑身依旧很锋利。她把剑插到自己的长袜中,唱着舒缓的摇篮曲,爬过甲板,越过守卫,爬上了船首斜桅。她沿着斜桅爬过去,担心自己的衬裙会发出窸窣声,或者她的长裙会绊到自己、惊醒守卫。谢赫拉莎德的歌声把守卫给催眠了,掩护着玛莉·约瑟芬。
谢赫拉莎德的眼睛闪烁着红光。
“不要忘了我。”玛莉·约瑟芬低声说道。
她拿起破剑从下方割着一根网绳。绳子在剑刃的摩擦下断裂了。然后她又继续一根根地去割另外的绳子。这把剑从来不是用来割绳子的。粗糙的绳子很快就把剑刃磨得越来越钝,她割得更加费力了。谢赫拉莎德开始兴奋、激动并翻滚起来,她把脚从网洞中伸出来,用爪子撕碎了网。谢赫拉莎德的歌声开始颤抖,并变成了呻吟声。这时在他们身后,火枪手醒了。
“不!”他叫了起来。
谢赫拉莎德发出胜利的尖叫声。她冲破网,翻进海中。一枚手枪子弹从玛莉·约瑟芬耳边咻的一声划过,然后射入水中。玛莉·约瑟芬屏住了呼吸,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那把残剑,另一只手抓着船首斜桅。她注视着黑暗之处,担心谢赫拉莎德已经被射中。
这时,一阵凉凉的海水打到了她的脸庞上。谢赫拉莎德笑着出来露了个面,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体嘎吱作响并开始移动了。玛莉·约瑟芬紧紧抓着船首桅杆,兴奋地颤抖着。
“下来到甲板上,克鲁瓦小姐。”
她遵从了国王的命令,开始往回爬,尴尬的是国王和其他男人都能看到她的整条小腿。当她到达甲板并转过身时,两名火枪手把手枪对准了她,三名船员握着长矛站在边上随时待命。
“请把我的剑交给陛下。”吕西安没有戴帽子,清醒而镇静地说道,“先把剑柄递给陛下。”
她的命,可能还有吕西安的,都依赖于她无条件的投降,尽管她的手中还有一把残剑。她按照吕西安说的做了。路易十四接受了她的投降。
船员把玛莉·约瑟芬带走了。
玛莉·约瑟芬被关在了储物舱中,她的身边是黏糊糊的长满海藻的锚链,在这里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觉得一天一夜都过去了,但是当船开始移动并在她的下方发出轰鸣声时,她才意识到其实只是黎明时分。
他们已经离开船去敲碎那些岩石了么?她很想知道。她希望他们能带吕西安一起。这么不喜欢海洋的人不应该被淹死。
船体嘎吱作响并开始向前冲了。它终于可以自由漂浮了。当船进入海水中时,谢赫拉莎德的声音从海中传过来,声音触碰到船体时,发出了击鼓般的回声。惊讶和狂喜之余,玛莉·约瑟芬进行了回应。谢赫拉莎德再次说话了,渴望得到她的回答。快点,快点, 她叫了出来,我等不了你多久了。
玛莉·约瑟芬不顾一切地敲打着隔板,她的手本来就有伤,现在更是敲出了淤青。
舱门打开了。光线照了进来,让她瞬间产生了一种晕眩感。
“别吵了。”国王站在她的面前,“我已经对你忍耐三次了。”
“您听不见谢赫拉莎德的声音么?我放了她——她会信守她的诺言,带我去找您想要的宝藏。”
“我什么也听不见。她已经消失了。”
“嘘!听!”
国王虽然满心怀疑,但仍安静地听着。船体震动着,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声。在这些声音之下,谢赫拉莎德唱着精妙而低沉的歌声。
“她答应了。她说,那里的沙子上全是金子和珠宝。尽管您没有信守诺言,但看在我的分上,她仍会把那些宝藏献给您。然后……她会正式向陆地人民宣战。”
“我在想,”路易十四说,“她有没有也向你宣战。”
国王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不管找没找到宝藏。吕西安也无法重回他之前的职位。玛莉·约瑟芬想知道吕西安是否会原谅她。
在甲板上,吕西安凝视着海面上黎明的光辉,同时搜寻着谢赫拉莎德。他已经把那把又钝又破的剑插入了剑鞘中。他倚靠着这把剑并抓着围栏,以防自己晕船。
玛莉·约瑟芬来到他的身边。
吕西安抬头瞥了一眼:“你很了不起。”
她坐在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船长向国王鞠了一躬。“陛下,船可能要返回勒阿弗尔,”他说,“但是我不能保证航行会一切顺利。”
玛莉·约瑟芬搜寻着地平线和银色的太阳光。她呼唤着谢赫拉莎德,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她已经走了, 玛莉·约瑟芬想。在这广阔的海域中想要找到任何东西都如此困难。
“那好吧,”陛下说,“返回勒阿弗尔。”
“远处的一片水花搅乱了平静的海面。”
“看那儿!”玛莉·约瑟芬喊道,“她在那儿。”
“那只是一条鱼。”船长咕哝道。
宝藏的诱惑并不能战胜船长的恐惧,但是国王的意愿却可以。船长开船跟着谢赫拉莎德,但是他令一名船员站在船首用探深绳测着水深。当谢赫拉莎德带领他们进入一片小海湾时,他拒绝让船进去。
“这很危险,陛下,”他说,“您看这海图、这风向。我们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玛莉·约瑟芬坐立不安,当船员放下小船时她很不高兴。他们不让她去,也不让吕西安去。不过国王在爬进小艇时,命令玛莉·约瑟芬陪着他,吕西安也顺着梯子爬了下来,路易十四什么也没说。
他可能觉得吕西安在这么小的船里会更加不舒服吧, 玛莉·约瑟芬想。令她欣慰的是,吕西安的不适缓解了很多。
船员们紧张地跟在谢赫拉莎德后面划桨。当他们认为船上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时,就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害怕谢赫拉莎德,害怕又一次的欺骗,害怕遭遇埋伏。玛莉·约瑟芬不会去责备他们。除此之外,如果谢赫拉莎德真的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做了,她也不会责怪她。
她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谢赫拉莎德。她同样很害怕,害怕网和火枪,害怕被炸药包炸晕后再次被囚禁起来。她在小海湾的入口徘徊,准备遇到危险后随时逃跑。
在一片到处是暗礁的危险水域中,玛莉·约瑟芬让小船停了下来。在小海湾的入口处,谢赫拉莎德从水中跳了起来,甩了甩尾巴,然后潜入水中消失了。
“就是这里。”玛莉·约瑟芬说。
船员们纷纷脱掉衣服,从一侧跳入水中。
“让你所有的人都下水去找。”
“陛下,”船长说,“剩下的人不能下水。他们必须活着,而且要保留体力,这样他们才能带我们划回去。”
路易十四虽然不情愿,但仍然接受了船长的意见。“那好吧。”
潜水员们先是潜入水中,然后浮上来,接着又再次潜下去。很快,他们就开始打寒战。一名潜水员浮出水面不停地咳嗽,差点被淹死。路易十四允许他休息五分钟。
“这只海妖对你开了个丑陋的玩笑,克鲁瓦小姐。”国王说。
“运宝船就在这里。”玛莉·约瑟芬说。
“再潜下去看看。”国王对那位疲惫的船员说。
玛莉·约瑟芬对谢赫拉莎德唱起来,她想要获知更具体的方向,但是没有收到回应。
“她走了。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哭泣着。只有吕西安的手能给她温暖,让她不至于心碎。
在较远的地方,海面上突然溅起了一阵小水花,然后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新的水花,一时间水花四溅。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让玛莉·约瑟芬瑟瑟发抖。
那名疲惫的船员在水面扑打着,他胡乱地踢着、喊着。他的同伴也在他周围浮出了水面。这时船上的船员开始用矛和船桨戳向水中,他们担心是鲨鱼来了。
“陛下万岁!”
潜水员们举起了他们的手臂,他们的手里抓着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在重物的作用下,他们又落回了水下。他们奋力游向小艇,在国王面前倒出了一堆宝藏。
玛莉·约瑟芬和吕西安坐着一辆封闭的四轮马车回到了凡尔赛,在车队的末端,一辆辆货车满载着奇珍异宝。国王坐在队首的敞篷马车里。阿兹特克黄金像盔甲一般盖在了他的身上,同时也装饰着马具,甚至有黄金溢了出来掉到了车轮处。一百名火枪手护送着卫队。老百姓站在道路的两侧为国王欢呼着,同时他们也好奇地盯着那些财宝。
玛莉·约瑟芬掀开厚重的门帘偷看了一眼。灰尘和呐喊声立马涌进了马车。
“他必须承认他错了,”玛莉·约瑟芬说,“而我们是对的。”
“不,”吕西安说,“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违抗了他。”
“但这很荒唐。”
“他不会原谅我们的。”吕西安叹了口气,“我愿意承受陛下的怒火……只要他不把我们发配到船上,然后让我们的余生流落在大海上。”
玛莉·约瑟芬尝试着让吕西安振作起来。吕西安转动了一下剑柄,拔出了那把残剑。
“这把剑真适合我。”他说。
“还有谢赫拉莎德和我。”
他把剑插回鞘中。在微暗的马车中,他灰色的目光触动着玛莉·约瑟芬,就像他曾经握着她的手那般温柔。
玛莉·约瑟芬向吕西安的身边靠了靠。她拿起他的手,脱掉他的手套并摘掉他的戒指。当她触碰到那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时,她犹豫了,但是吕西安并没有阻止她。她把国王赐给吕西安的戒指从他的手指上摘掉了。她把自己的脸颊埋在了吕西安的手掌中。
他们靠向彼此,然后亲吻了起来。
玛莉·约瑟芬猛地向后退去。她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惊讶于这么简单的一个吻竟然能直达她的内心。
吕西安没有领会她的惊讶,伤心地笑了笑:“就算是你的吻也不能把我变成一位高大的王子,同时拥有一双优雅的脚。”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我会说:‘吕西安去哪了?把我的吕西安还给我!’”
他笑了起来,不再有悲伤之情。
马车刚到城堡,卫兵就把吕西安带走了。他们把玛莉·约瑟芬带回到她自己的阁楼中,只留下赫拉克勒斯陪她做伴。如果伊夫斯在他的卧室里,她无法和他说话,中间隔了两道锁上的门和一个更衣室。
赫拉克勒斯喵喵叫着向玛莉讨要奶酪,却把自己抓的老鼠扔在一边。
“你可以在监狱中要奶酪吃,”玛莉·约瑟芬说,“但是监狱中的老鼠可是很美味的。”
聊以慰藉的是她最后一眼看到谢赫拉莎德时,她欢快地在海面上跳跃着,还有吕西安的吻也让她久久难忘。
陛下会宽恕我们的, 她想。他会原谅我,因为我做的是对的,同时他爱着我的母亲。他会原谅伊夫斯,因为伊夫斯是他的儿子。同时他也会原谅吕西安,因为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朋友来辅佐他,况且吕西安只违背了他一次。
她再也想不起要拯救国王灵魂的事了。
这时,钥匙在门锁中转动了。门打开了。玛莉·约瑟芬跳了起来,她的心怦怦直跳。
一名厨房女佣走了进来,她放下了一个装有葡萄酒、面包和一壶乳酪的托盘,然后面对着玛莉·约瑟芬。哈丽达已经收起了她那些华美的衣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一块布。
玛莉·约瑟芬一下子投入了哈丽达的怀抱。
如果仔细看的话,她根本都不像女佣。 玛莉·约瑟芬想。但是……在凡尔赛,根本不会有人仔细去看一名女佣,他们可能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她们一起坐在了窗户边的座位上。赫拉克勒斯用头蹭着哈丽达的手,继续讨要着奶酪,直到她给它喂了奶酪。
“你来这做什么?”玛莉·约瑟芬小声说道,“如果陛下知道了,他会很生气的——”
“我不怕,也不在乎,”哈丽达说,“我一脱下这些可怕的衣服,就马上要离开凡尔赛,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了!”她变得忧郁起来,“我帮不了你,玛莉小姐,但是我走之前一定要来看看你。”
“我让你失望了,妹妹。”玛莉·约瑟芬从她的绘画箱中拿出一份解放哈丽达的协议并伤心地看着它,“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让伊夫斯在上面签字。”
哈丽达接过这份协议。“他会签的。”她亲了玛莉·约瑟芬一口,“我很抱歉不能救你出去。”
“只有国王才有这个权力。妹妹,我很担心你。你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别担心。我有钱,也会获得自由。我有能力在世界上闯荡。我会回到土耳其的家乡,找到我的家人和我的白马王子。”
“土耳其!在你结婚后他们会让你和其他妻妾生活在同一间闺房中——”
哈丽达坐了下来,嘲弄地看着玛莉·约瑟芬。“姐姐,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土耳其,我的那些共侍一夫的姐妹们会有名分,而在这里,她们通常会被自己的男人藏起来,或者随意地打发掉。”
“但是——我——”玛莉·约瑟芬沉默了,她被这个妹妹的话惊到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又和在马提尼克有什么区别呢?”哈丽达说。
玛莉·约瑟芬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感到一阵寒意和眩晕。
“噢,”她说,“妹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真正的姐妹——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共同的父亲占有了我的母亲,她成了他的人,他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什么会让她高兴、什么会让她恐惧。”
玛莉·约瑟芬垂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手和受伤的膝盖。
“你非常恨他吧?你的母亲呢?你恨我么?”
“我不恨他。这就是命运。我爱你,玛莉小姐,尽管我再也不会来见你了。”
“我也爱你,哈丽达,尽管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哈丽达把一块裹起来的头巾放到了玛莉·约瑟芬的手中。
“这是你的珍珠,我不能拿!”
“我只是分了一点给你。我们说过有福同享的。好了,我得走了。”
她们亲吻了彼此。哈丽达走了。她要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命运,玛莉·约瑟芬很担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命运的担心。
吕西安对即将到来的面谈心存畏惧。国王对他太生气太失望了,所以他不会把吕西安的命运交到卫兵或者狱卒的手中。现在,吕西安能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干净的亚麻布、食物和葡萄酒。他受到了细心而礼貌的照料。现在,他只有背部还有一点疼。
他拥有一切,但唯独没有自由,不能和他人交流,也得不到亲密的关怀。他就像被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只等着路易十四来放他下来。他希望路易十四不会让玛莉·约瑟芬来和他一起忍受这份煎熬。
卫兵把吕西安带到了国王私人房间外的卫兵房,玛莉·约瑟芬和伊夫斯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这太奇怪了, 吕西安想。他很高兴能看到玛莉·约瑟芬,也喜欢和她的亲密接触。
他抓着她的手,一起去见国王。
财宝充满了整个屋子,堆叠成了一座座小山,这就像古代巨龙的宝库一样。金项链、各种胸饰、盔甲、头饰、奖章和古怪的圆筒,全都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成群的玉石雕像冷漠地立在地板上。其中一座雕像比较怪诞,很像吕西安的父亲。
国王注视着一个水晶头骨的眼窝。伊诺桑教皇坐在他的身后,他对这些财宝漠不关心,手里数着一串普通的念珠。念珠敲打着他膝盖上的木箱:这是玛莉·约瑟芬的绘画箱。他的边上有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和纸张。
国王捡起了一条金胸饰戴在了脖子上,整理了一下他又黑又卷的假发。他的胸口被金光所笼罩。
各个方向都传来那些金色雕像奇怪的眼神。路易十四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囚犯们。
“我爱你们所有人。”他对玛莉·约瑟芬说,“我很喜欢你的美貌、魅力和音乐。”然后他又对伊夫斯说:“我很钦佩你的探索能力。我也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父亲。”在一段较长的沉默之后,他转向吕西安:“我很珍惜你的智慧、勇敢和忠诚。你从不会欺骗我。”
突然,他把水晶头骨扔到了地上。“你们背叛了我。”水晶头骨摔得粉碎,碎片迸得到处都是。
“克鲁瓦神父。”
“在。”伊夫斯清了清嗓子,“在,陛下。”
“我把你交给教皇,你要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
“遵命,陛下。”伊夫斯低声应道。
“克鲁瓦小姐。”
“在,陛下。”她的声音清澈而洪亮,就像谢赫拉莎德的歌声一样。
“你冒犯了我和我的教皇表兄。你必须接受我们双方的惩罚。”
“遵命,陛下。”
教皇把玛莉晾在一边,直到数完了念珠才开口说话。
“你不可以再作曲,”教皇说,“虽然你已无药可救,但是我仍然要给你惩罚。女人必须要学会保持安静。”
玛莉·约瑟芬低着头,盯着地面。
“很好,”路易十四说,“尽管这很遗憾。如果她是个男性,她会是一名优秀的音乐家。克鲁瓦小姐,我的惩罚是这样的:你渴望有一位丈夫、一个孩子,我原本想剥夺你的这些权利,把你送到女修道院。”
玛莉·约瑟芬的脸色苍白起来。
我会把她解救出来的, 吕西安想。我会把修道院当作一座监狱来围攻,就像战争中的一座城池。
“但是那个惩罚太轻了。”路易十四说。
他转向吕西安。
“你将会离开朝堂。”
看来我想得没错,我会得到一个更重的惩罚, 吕西安想。
“你要卸任布列塔尼总督一职,并把它交给缅因公爵。你还要放弃所有头衔和封地,并把它们转给你的弟弟。”
吕西安的手抖了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就此衰落下去。
“同时,你还要和克鲁瓦小姐结婚。你们可以靠我答应送她的嫁妆来生活。如果你不和她生孩子,你会伤了她的心。如果你和她生孩子,你就会在她面前玷污自己的誓言——就像在我面前玷污誓言一样。”
“遵命,陛下。”吕西安骄傲的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屈尊来为你们安排余生了——但是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你们任何人。”他向伊诺桑教皇优雅地点了点头:“这是你的神父,表亲。”
“那只海妖忏悔了么?”伊诺桑问。
“没有,教皇大人。”
“她已经对陆地人民宣战了,”玛莉·约瑟芬说,“然后就消失了。”
“我应该把你们所有人都逐出教会。”
伊夫斯跪倒在地。
“但我不会这么做。克鲁瓦神父,你还有用,因为你是神父。圣母教堂面临着严重的威胁——那些海妖。”
“他们也是人,教皇大人!”玛莉·约瑟芬说。
“是的。”伊诺桑说。
吕西安的惊讶不亚于玛莉·约瑟芬和伊夫斯。教皇竟然会承认有损自己影响力的事情。
“教皇大人,”伊夫斯说,“由于教堂的存在,他们几乎已经灭绝了。我们没有让他们臣服于神——”
“这就是为什么——”
“而是把他们当作恶魔一样折磨——”
“历史必须被——”
“同时把他们当作牲畜一样捕食。我——”伊夫斯中断了自己的话,他刚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伊诺桑。
“——修正。”伊诺桑点了点头,“历史必须被修正。”他又说了一遍。
伊诺桑打开了那个绘画箱。他拿出一些纸:这是玛莉·约瑟芬画的解剖示意图。他把其中的一张纸弄皱,把它的一角放入蜡烛的火焰中,直到火焰快烧到他的手指。他把灰烬丢进了一个阿兹特克盘子。
“克鲁瓦神父,你的惩罚如下:你要找到所有提及过海妖的书。”
他从身边的桌子上一把抓过布尔森的书,扔到了地上。
“每一本书。”
他摊开一捆书信,这是路易十四的密探最近的成果,都还没有拆封,有很多封信上都留有公爵夫人粗犷的签名。
“每一封信。”
他从当若最近的一本杂志上撕下了好几页纸。
“每一本肆意颂扬怪兽的杂志。这周的骑术大会必须彻底消失。”
他把几份海报扔在了地上,上面都画着谢赫拉莎德。
“每一张油画,每一个神话,每一个关于这种生物的记忆。还有认定他们只是野兽而不是魔鬼的教会判决。”
他递给伊夫斯一卷牛皮纸,上面的字是用黑墨水所写的,牛皮纸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金色和红色。
“你要把海妖的存在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同时也不能让子孙后代知道。你该做的事你自己应该都清楚。”
伊夫斯低下了头。他展开那卷牛皮纸,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它。牛皮纸开始冒烟、扭曲,接着燃烧起来。皮革燃烧所产生的恶臭充满了整个屋子。牛皮纸烧完了,伊夫斯的手上也被烫起了泡,他把剩余的残渣丢进了那个阿兹特克盘子里。
伊诺桑教皇站了起来。
“谁画的这个女人?”
伊夫斯保持着沉默。
“我画的。”国王说。
我结婚了, 玛莉·约瑟芬想。法国和纳瓦拉王国国王赐婚,教皇主婚……不过,我对这种荣耀毫不在乎。我爱吕西安,他也爱我,这就够了。
但吕西安看上去不像一个恋爱中的男人。当她收拾着她的几件行李时,他坐在窗户边的座位上,盯着天空,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猫。玛莉·约瑟芬给赫拉克勒斯准备了一个篮子,赫拉克勒斯对这个不熟悉的东西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你可以和我分开生活。”吕西安说。
玛莉·约瑟芬瞪着他,感到很吃惊。
“你可以带上你的嫁妆,自由地生活并做研究。我必须离开朝堂——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你要成为我的丈夫啊,不管在任何方面!”
“但是,亲爱的,”他说,“我再也不是克雷蒂安伯爵了,我只是普通的吕西安·巴朗东。”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一无所有。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没有头衔,没有舒适的生活——没有孩子。”
“我们本可以拥有很多,但却不能在一起。但我宁愿选择一无所有地和你在一起。现在虽然我们一无所有,但我们却能拥有自由和爱情。”她抓住他的手,摘掉了他手上的戒指,“我只会在心里体验有孩子的乐趣,但是我永远不会让你感到烦恼的。”她的指尖沿着他的眉毛一直划过他的脸颊,“我希望你能改变你的想法。”
吕西安亲吻了她的手掌和嘴唇,然后不情愿地放开了她,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
伊夫斯走了进来,他背着自己的包和玛莉·约瑟芬的绘画箱。他笑了。吕西安试着回忆他最后一次所看见的伊夫斯的笑容。那还是在勒阿弗尔的码头上,他把捕获的海妖交给国王之时,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你们准备好了么?”伊夫斯说。
“玛莉·约瑟芬,”吕西安恼怒地说,“我们怎么可能幸福?我的职位和资源都没了。你也被禁止研究乐曲——”
“伊诺桑想要折磨我,但实际上我的所有乐曲都来自谢赫拉莎德,”玛莉·约瑟芬对吕西安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想做的其实是不断地研究、学习和探索……而且国王还把我最爱的人赐给了我。”
吕西安看了看伊夫斯,而他耸了耸肩。
“我也有我想要的,”他说,“我会把余生都花在对知识的探索上——”
“就是为了毁了它!”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会有技巧地选择服从。”
玛莉·约瑟芬的目光从伊夫斯转到吕西安。
“陛下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
“陛下永远都知道。”吕西安说。
“我们都很高兴,这对吕西安来说太残忍了,妹妹,”伊夫斯说,“吕西安失去了一切——”
“但是国王失去了吕西安!”玛莉·约瑟芬说,“而吕西安却得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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