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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玛莉·约瑟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宫殿,向阿波罗喷泉走去。她心里万分懊恼,不仅哥哥没能赶上晨起仪式,自己也错过了弥撒,以及和国王一起前往小教堂的机会。她轻声地念出祷告词,向上帝允诺,不管怎样,晚上一定会去做弥撒。
到达喷泉后,她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听到海妖美妙的歌声。她十分想走近好好地聆听一番,不过还是按捺下自己的冲动:她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了和海妖之间的交流。于是,她走到伊夫斯的解剖台前,把实验器材整理了下,借此平复心情。海妖标本上盖的那层冰已经开始融化,水滴一点一点地滴到地面,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玛莉·约瑟芬给自己的画板添了新纸,这样当伊夫斯开始解剖的时候,她也能立刻开始。这时玛莉的思绪又回到了早上那个问题:如何计算树叶颤动的频率?她在纸上写下一个微积分公式,运算起来。几分钟后,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还需要再琢磨一番。
水池里,海妖轻声哼唱起忧伤的歌曲。玛莉涂黑了纸上的公式,调整下情绪,走进了笼子里。海妖躲进雕像的下面,窥视着她。玛莉看到海妖黑色的长发一缕一缕地垂在胸前,其中那怪异的绿色发丝分外明显。
“过来,到我这里来。”玛莉从水罐中捞出一条鱼,鱼在她的手中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水罐里其余的小鱼们也都奄奄一息,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玛莉攥紧手中湿滑的小鱼,把手伸进水中。
玛莉晃动着小鱼。海妖发出怪异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游了过来。
然后,它猛地向前一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玛莉手里的小鱼(爪子轻轻滑过玛莉的手掌),塞到嘴里,转身游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连贯。玛莉的脸上和衣服上都被溅到了水。她赶紧掸掉了衣服上的水珠,以免身上被弄湿。海妖虽然还是没有直接从玛莉身上拿走食物,但抢走小鱼这一行为还是让玛莉备受鼓舞。她又抓起一条鱼,继续尝试。
海妖的胆子明显大了起来。虽然还是带着一丝谨慎,但是它已经敢从玛莉的手上拿走小鱼,也不再逃跑,而是停在玛莉的附近吃起了鱼。玛莉·约瑟芬一点一点地把手伸了过去,希望能摸到海妖。
突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有人骑着马飞奔而来,停在了帐篷前。受到惊吓的海妖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向后一跃,飞快地游回了阿波罗雕像的下面——显然它已经把那里当成了避难所。功亏一篑!玛莉轻叹一声,心中万分沮丧。
沙特尔公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走到笼子前,哗啦一声打开笼门,迈过水池边来到玛莉的身边。他的高跟鞋踩在平台上砰砰作响,鞋子上的金扣子发出耀眼的光芒。玛莉向他屈膝行礼,后者咧嘴一笑,也微微鞠躬,握住了玛莉的手。
“早上好,克鲁瓦小姐。”
玛莉受宠若惊。她的手湿漉漉的,还带着一股鱼腥味,真是冒犯了这位大人。她急忙把手抽出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早上好,殿下!”
他今天穿了一件紫灰色的外套,衬托出他浅棕色的鬈发——他自己的头发——他还是戴着非主流的司坦克围巾,也留着小胡子。玛莉记得,夏洛特小姐曾经笑嘻嘻地告诉自己,有时沙特尔公爵还特意把夏洛特的眼影粉抹在脸上,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白皙。
他眯着眼睛,想把海妖看得更仔细些。对于他的深度近视,玛莉深表同情。
“它在哪呢?这里?那里?”沙特尔公爵开始搜寻海妖的身影。
“就在雕像那里。如果您能不出声的话,它可能就会出来了。”
玛莉抓起一条鱼,放在水里晃来晃去。
“让我来,让我来喂它!”沙特尔公爵很是兴奋。
我哪敢让你冒这个险啊! 玛莉心想,要是你被海妖咬了,公爵夫人非杀了我不可。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表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服从的样子,把鱼递了过去。就在沙特尔公爵伸手要接住的时候,她假装失手,把手一松,鱼就从她的指缝间掉到了水中。
“抱歉……”
“没关系,让我来!”让玛莉大为吃惊的是,沙特尔公爵居然跪了下来,把手伸进水中,想要抓住那条鱼,完全没有在意被水浸湿的袖口。接触到水的鱼又恢复了生机,兴奋地向前游去,可惜还没游出两步就被冲过来的海妖一把抓住。抓到食物后,海妖又迅速地游走了。沙特尔公爵目睹了海妖捕食的全过程,激动得差点从平台上摔下去。玛莉连忙抓住他湿漉漉的袖子,把他拽了回来。
“太神奇了!”沙特尔公爵跪在玛莉身边,兴奋地大喊大叫,“我也想参与研究,让我也来给克鲁瓦神父帮忙吧!我可以给他递工具,或者拿观察镜……”
玛莉·约瑟芬笑了:“殿下,等哥哥解剖海妖的时候,您可以坐在第一排,近距离地观察解剖的全过程。”
“好吧!”沙特尔公爵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心里也清楚刚才他的请求几乎不可能实现。“不过,”他补充道,“如果你哥哥有能用到我的实验室的地方,一定要让他过来。对了,你和他说起过我的那些实验器材吗?”
“当然说过了。谢谢您,殿下!”玛莉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沙特尔公爵的实验室里器材齐全,不仅有最新款的复式显微镜和望远镜,还有一个玛莉做梦都想拥有的算尺。
沙特尔公爵的实验室一直饱受非议。人们都认为他心术不正,成天在实验室里鼓捣着一些歪门邪术。其实大家都冤枉他了,玛莉很清楚,沙特尔公爵做的都是正常的化学实验,和妖术毒药什么的完全没关系。
“对了,殿下,您见到我哥哥了吗?”玛莉假装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其实心里十分忐忑。她担心国王会注意到伊夫斯的缺席。国王会不会把伊夫斯叫过去训问,然后一怒之下,撤了他的职?
“没有……不过,你看,他是不是来了?”
卫兵拉起门帘,沙特尔公爵的堂兄——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王太子走了进来。几年前太子妃去世,王太子也没有再娶。不过据说他有一位名叫乔林的情妇。乔林夫人住在一幢私人别墅里,从未在宫廷中出现过。
跟在太子身后的是他的三个儿子——路易十四的孙子——勃艮第公爵、安茹公爵和贝里公爵。三人互相戳着胳膊,时不时还伸出头想要看一眼海妖。
公爵夫人和夏洛特也走了进来。虽然公爵夫人礼貌地问候了一下紧随其后的缅因公爵,但是她的冷淡之情显而易见。尽管缅因公爵路易·奥古斯特和他的兄弟路易·亚历山大以及姐妹们都得到了国王的承认和喜爱,但是在公爵夫人眼里,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谁也改变不了他们卑贱的出身。
据玛莉观察,对于公爵夫人的冷淡,缅因公爵一家似乎并不介意。缅因公爵今天看上去格外帅气。他穿着一件绣有金色的花纹和蕾丝的红外套,头戴一顶蓬松柔软的羽毛帽。衣服很好地掩饰了自己一高一低的肩膀,再加上他走起路来很小心,所以外人几乎看不出他的跛脚。
王室成员进来后,越来越多的侍臣和平民们拥了进来。玛莉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解剖活动居然能吸引到这么多的人,很多大臣从巴黎甚至更远的城市赶了过来,都想一睹海妖的真容。大臣们在王室成员的座位后挤来挤去,想要占据观看的最佳位置。而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们的位置就更远了,他们围着帐篷站了一圈。
有些胆大的人走到笼子前,向水池内张望。还有一个人想打开笼门。
“先生,笼子里很危险,请勿靠近。”士兵及时制止了他。
“对我危险,对她就不危险了?”那人指着玛莉·约瑟芬反问道,“还是说她是你们献给海妖的祭品?”他大笑起来。
“放尊重些,不得无礼!”
“国王陛下邀请我们……”那人还不服气。
“只是来参观解剖仪式。”卫兵强调道。
那人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对着卫兵鞠了一躬,退后一步。
“您说得对,长官。国王陛下邀请我们来看的是解剖过程。他也会让我们看活海妖的。”
“也许要等到它被驯化之后。”卫兵说道。
玛莉·约瑟芬把一条鱼扔进了水中。海妖又冲了过来,一口咬住,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看着小鱼消失在海妖的嘴里,最后连骨头都不剩,玛莉不禁有些同情。她抬起头在人群中看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伊夫斯的身影,于是就和沙特尔公爵一起离开向外走去。走出笼子后,她还不忘把笼门锁了起来。
玛莉走到王室成员的面前,对着他们行了个屈膝礼。她先是亲吻了公爵夫人的衣袖,又抱了抱夏洛特小姐,后者并没有顾及自己尊贵的身份,还亲了亲她的面颊和嘴唇。夏洛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弄坏了自己精致的发型。她今天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方当伊高发型,发带系在头发间,蕾丝和绸缎垂在背后,看上去很优雅。
“亲爱的,早上好。今天早晨的弥撒你怎么没来呢?”公爵夫人问道。
“玛莉和吕西安在一起呢,对不对呀?”夏洛特咯咯地笑起来。
“不许胡说!”公爵夫人连忙制止夏洛特。
“很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到,夫人。”玛莉·约瑟芬很奇怪,不明白夏洛特在乐什么。
“没什么,不用自责。教堂里的那个老东西真能啰唆,我都受不了了!”公爵夫人宽慰玛莉。
公爵夫人总喜欢抱怨凡尔赛宫里的牧师,这点一直都让玛莉很不开心。她想,上帝他老人家应该能理解公爵夫人只是发发牢骚,并不是对他有任何不敬之意。不过,王宫里的其他人是否能理解,她就不那么确定了,尤其是曼特农夫人。和公爵夫人一样,曼特农夫人也曾经是一名新教徒。
“玛莉,看我的发型,好看吗?你的奥德蕾特真是太棒了。她是穆拉托人吗?之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啊?”夏洛特问道。
“小姐,她是土耳其人,最近才追随着我,从马提尼克来到了法国。”玛莉解释道。
“她可真是心灵手巧!轻轻一碰,就把这个旧的发饰改成了新样式。”
“我可没钱每天给你买新发饰!”公爵夫人冷冷地插了一句。
公爵和洛林也来了。玛莉·约瑟芬同样屈膝行礼。洛林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稍等了片刻才放开。玛莉抽回手后,心脏狂跳。她确实被洛林这种近乎挑逗的行为吓到了,不过惊吓之余还带着一丝丝兴奋。看着玛莉的窘样,洛林微笑了起来,他那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相比之下,公爵对玛莉就冷淡得多了。他象征性地弯了弯腰,就带着洛林和家人前往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公爵还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外套。
沙特尔公爵一屁股坐到了夏洛特的身边。
“克鲁瓦小姐,海妖会吃人吗?”他问道。
“是的,它们可凶了,吃起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玛莉·约瑟芬用无比真挚的语气说道。她可不希望这位殿下没事再跑到海妖那里转悠。
“人类也一样。”洛林加了一句。
就在这时,喷泉的出水口突然有了声响,喷泉中的水开始涌动起来。
“国王来了!”公爵发话了。
玛莉·约瑟芬有些慌乱。国王都已经来了,可是伊夫斯人呢?他不在谁来解剖海妖?国王就是为了看解剖才来的呀。不过,也有可能是国王发现了伊夫斯今早的缺席,特别生气,于是就赶过来惩罚自己……
想什么呢? 她摇了摇脑袋,把这个荒唐的想法驱逐出了脑海。你是什么身份 ,她自嘲地想到,国王还用得着亲自过来?他最多只会派吕西安,或者让一个仆人就把自己打发了。
“抱歉,殿下,夫人,请恕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玛莉对他们行了个屈膝礼,就离开了。她卷起袖子,挤进人群中,向门口跑去。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玛莉的脑海中。万一,伊夫斯还在城堡里等着我来叫他怎么办呢?天哪,一天之内我居然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我应该一小时之前就回去叫他的!可是如果现在回去,实验台这里就完全没人管了!虽然我不能独自完成解剖,但我也会一点皮毛,不至于让国王陛下眼巴巴地等在这里。我能不能让一个卫兵去叫伊夫斯呢?
她边跑边想,差点一头撞到了吕西安身上,还好她及时停下脚步,对着他行了一个屈膝礼。
“克鲁瓦小姐,请回到你的座位坐好。”吕西安正巡视着帐篷内的情况,貌似漫不经心的扫视却将周遭事物尽数收纳眼底,任何不合礼数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哥哥……”玛莉试图说明事情的紧急性。但她的话被随后进来的乐队打断了。
吕西安对着乐队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围绕着国王的位置坐下。乐师们坐定后,叮叮咚咚地调试起音调。
“克鲁瓦神父将会如期抵达。”吕西安告诉玛莉。
这时门帘再次被卫兵拉开。号手吹起了开场号,响亮的号声响彻全场,国王陛下驾到!
两个聋哑人推着一台三轮车子走了进来,上面坐的正是伟大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因为患有痛风,他的脚下还踩着一个柔软的垫子。伊夫斯精神抖擞地走在国王的右边,曼特农夫人的轿子则紧随其后。
号声渐渐停息。乐师们又奏起了轻快的音乐。伊夫斯一边走着一边和国王说话,一路上谈笑风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的好朋友聊天。
吕西安站到一边,向国王鞠躬致意。玛莉·约瑟芬也赶紧闪开,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王室成员也纷纷起身,座位上响起裙角擦地、羽毛扇动和腰刀碰撞等细碎的声音。所有人,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贵族,全都向国王鞠躬致敬。
路易十四环顾四周,接受大家的致敬。仆人快步上前,拿走国王的椅子,为马车腾出空间。曼特农夫人的轿子停在了国王的身边。她的轿子门窗紧闭,只在窗户上留有一丝缝隙。
“船身猛地一转,那个喝多了的水手没站稳,一下就翻过了栏杆,摔了个狗啃屎。等他起身时,发现自己……”伊夫斯正绘声绘色地和国王讲着海上趣闻,突然停顿了片刻,然后对着曼特农夫人的轿子大声说道:“夫人,请原谅我的失礼。毕竟,我和那群野蛮的海员待得太久了。刚才,我其实想说的是,那个水手坐了下来,肚子里的酒一滴也没洒。”
国王咯咯地笑了起来。轿子里的曼特农夫人却未作回应。
国王给曼特农夫人指了下王室成员所在的座位,也是他们待会儿要坐的位置。他冲着公爵笑了笑,赏给公爵一把椅子。
“对了,克鲁瓦神父,今天的晨起仪式你怎么没来呢?我很是失望啊!”路易十四又把注意力转向了伊夫斯。
听闻此言,玛莉·约瑟芬又羞又愧,脸都红到了脖子根。都是她的错,她向前一步,想要向国王解释清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刚要说话,就被吕西安拦住了,后者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我必须要告诉陛下……”玛莉小声说道。
“不行,你现在不能和国王说话。”吕西安制止她。
那边,伊夫斯已经发话了:“请陛下恕罪。我想让您能观赏到一场完美的解剖过程,因此一直都在准备相关事宜。错过了您的晨起仪式,让您失望,我确实罪无可赦。请陛下降罪。”
“确实不可原谅!不过,”国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缓和起来,“这次我就宽恕于你,但明天的晨起仪式切莫再要错过!”
伊夫斯向国王深深鞠躬,后者对他报以微笑。玛莉松了一口气,身上却仍然抖个不停。
曼特农夫人突然敲了敲窗户,示意自己也有话要说,国王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扭头对伊夫斯说:“对了,还有明天的弥撒也不得缺席。”
“乐意之至。”
伊夫斯又深鞠一躬,表达对国王的谢意。
吕西安对玛莉轻声说道:“这次,你必须要提醒你哥哥时间了……”
玛莉·约瑟芬打断了他:“他知道,这次的错全怪我。”
“但是他必须要为此负责。”
“殿下,你不是也错过了弥撒吗?国王也会责怪你吧!”吕西安总是揪着哥哥不放,玛莉有些火了。
“他不会的。”吕西安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国王身边站好。
那边,乐队还在奏乐。水池里的海妖也发出了叫声,它的声音竟然和乐声融合在了一起,毫无违和感。
“玛莉·约瑟芬!”伊夫斯叫道,“你在哪呢?我需要你!”
玛莉急忙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了解剖台前。
“你终于来了!准备好了吗?”伊夫斯的语气有些严厉。
“嗯。”伊夫斯的语气让玛莉有些受伤,不过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站到了画箱的旁边,拿起画笔,准备作画。她用指尖摩挲着干燥的笔头,一时有些出神。在马提尼克岛的修道院里,院长不让她画画,到了圣西尔,她又没时间画画。我的技艺没生疏吧? 她暗自想着,一定要把伊夫斯的解剖过程好好地画下来。
“把冰移开!”伊夫斯发出指令。
两个仆人走上前来铲走冰块,并且把解剖台上的木屑也清理干净,露出海妖的尸体。解剖台的周围还站着几个仆人。他们把手里的大镜子对准解剖台,这样国王就能从镜子中清楚地看到解剖的过程。本来,巴黎医科大学的手术台会是解剖海妖的最佳场所,那里不仅能容纳更多的观众,人们看得也能更清楚。不过既然在凡尔赛没这样的条件,就只能先确保国王陛下能看清全过程。
沙特尔公爵坐在第一排,此时正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夫斯的一举一动,恨不得都要从观众席上跳出来。他注意到玛莉正盯着他看,向对方投去了渴望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看,我应该去把冰铲走的,我应该站在那里举着镜子的。
玛莉·约瑟芬想象着尊贵的沙特尔公爵在那里做琐事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
“在陛下的支持下,我得以出海寻找世界上最后一批海妖,并有幸找到了它们每年聚集的地方。”伊夫斯向大家宣布,“我们活捉了两只海妖。雄性海妖奋力抵抗,力竭而亡。雌性海妖则温顺一些,所以活了下来。”
这时,乐队演奏的四重奏突然加入了一个新的曲调,乐声高亢,却又出奇地和谐。玛莉浑身发抖,既惊讶于乐师大胆的尝试,也很享受这新鲜的乐曲。众人都有些疑惑:这音乐怎么和往常的不太一样?公爵夫人精通音律,因此早就听出了乐曲的改变。她也颇为吃惊,和夏洛特咬起了耳朵,甚至连国王都看了一眼乐队。乐队中的小提琴师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还是按着乐谱来演奏的,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水池里的雌性海妖在唱歌。
多么悦耳的声音,玛莉心想,它就像是那种模仿鸟,能模仿它听到的声音。她完全沉浸在海妖优美的歌声中。
小提琴师终于找准了音调。海妖也继续着自己的歌唱,它的声音响遏行云,又急转直下,沉入低谷。玛莉听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伊夫斯揭开了尸体身上的帆布,保存液和腐肉混合的味道飘了过来,弥漫在整个帐篷。公爵急忙举起香盒,使劲嗅了几口,然后转过身,把香盒递给了国王。国王也快受不了这难闻的味道了,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就接过香盒嗅了起来。
伊夫斯并没有被外界的气味或者音乐所干扰,他继续宣布:“接下来,我要对海妖进行一个大致的解剖,解剖它的皮肤、筋膜和肌肉。”
水池里海妖的声音戛然而止。
和池子里的雌性海妖相比,雄性海妖看上去更为丑陋。它的脸更加粗犷,皮肤更绿也更粗糙。玛莉·约瑟芬并不吃惊。她帮助伊夫斯解剖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有青蛙、蛇、老鼠、黏虫,还有狰狞的鲨鱼。所以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海妖再丑也吓不到她。
不过在看到雄性海妖的脖子时,她还是有些惊讶。海妖的脖子上围着一个类似项圈的东西。项圈已经破碎,但是仍能看出它由玻璃和金属组成,看上去就像是放射着光芒的太阳。玛莉的手在画纸上飞快地移动,记录下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海妖头部的形状、乱糟糟的头发以及像太阳一样的“项圈”。
伊夫斯对海妖的项圈并不在意,清理了下金属片和玻璃渣,然后拿起海妖的一缕头发,一片金属从发丝间掉了下来,也被他随手扫到了一边。
水池里的海妖透过笼子上的铁栏向这里张望,发出悲鸣。
玛莉·约瑟芬很快就画完了海妖的项圈,她撕下这页纸,放到画板的下方。
“上帝赐予海妖一头浓密的头发,这样它们就可以躲在海草丛里不被敌人发现。它们生性胆小,易受惊吓,主要以海草为食,有时也会吃些小鱼。”伊夫斯介绍道。
玛莉·约瑟芬继续挥动着画笔。海妖参差不齐的头发、强壮的下巴以及突出在外的两颗獠牙渐渐浮现在纸上。
“等你解剖完了,我们能不能把它的肉烤了吃?”王太子突然发话。
“很遗憾,殿下。”伊夫斯向王太子鞠了一躬,“这具尸体经过防腐处理,是用来解剖的,不能食用。”
“防腐处理过的海妖肉能好吃吗?”夏洛特嘀咕道。
“太子,留着你的胃口到晚宴上再吃!”路易十四想开个玩笑,不过却没收到相应的效果。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海妖所吸引。他们屏住呼吸,盯着海妖或者镜子想看个清楚。
伊夫斯拿起手术刀,划开海妖的胸腔。
水池那边的雌海妖尖叫起来。
乐队赶紧大声奏乐,想要压住海妖刺耳的尖叫,可惜没能成功。
“海妖的皮肤呈皮质,十分厚实。”伊夫斯提高嗓门,盖过乐声和尖叫声,“能保护海妖不受天敌——例如鲨鱼和鲸鱼——的伤害。陛下请看,海妖尾巴上的皮肤最为坚硬,有利于它们在逃跑时进行自我防御。”
玛莉正在作画的手抖了起来,她的视线也模糊了。
海妖怎么了?为什么它的叫声如此悲伤?它刚吃过东西,不可能是饿了。可我现在也走不开啊,我必须要待在这里为哥哥做记录。 玛莉有些着急。
海妖的脸也画完了。站在玛莉身边的仆人走上前来,拿走这张画。玛莉抬起手,想阻止他,可是他已经把画贴在了后面的画架上。
现在,每个人都能看到玛莉画的海妖的脸。画中,海妖仿佛活了一般,它睁大双眼,又大又黑的眼睛中满是忧伤与恐惧。
玛莉·约瑟芬看着海妖忧伤的表情,突然打了个寒战。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瞎想什么呢?动物怎么会有表情?我只不过是画了一双活海妖的眼睛,仅此而已。 她心中暗想。
伊夫斯的解剖还在继续,他切开了海妖的皮肤。
雌性海妖又发出刺耳的悲鸣。这一次,王太子带来的动物也躁动起来,远处传来它们含混不清的声音。路易十四扭过头,向喷泉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他觉得受到了打扰,有些不高兴。怎么办呢?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玛莉·约瑟芬更是毫无头绪。
“这是海妖的皮下脂肪层。鲸鱼和海象身上的鲸脂也是这种皮下脂肪。”伊夫斯提高嗓门,继续介绍着,“海妖的皮下脂肪并不多,这就意味着它们一般不会潜入深海,也不会进行长途迁移。据我推测,它们一般就躲在出生地附近的浅海,每年的仲夏日,它们会顺着暖流漂流到繁殖地。”
玛莉画完了海妖的躯干。脂肪让海妖的身体看上去更加柔软,不过也掩盖不了它强健的肌肉和骨头。
“克鲁瓦小姐!”有人突然轻声唤了她一句。
玛莉·约瑟芬吓得跳了起来。她一扭头,发现吕西安就站在她的身边。吕西安本没必要那么小声,毕竟周围已经够吵了,他不会打扰到伊夫斯。至于国王和群臣那边,也没人注意到这边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
“必须要让海妖安静下来,为了国王陛下……”
“我已经喂过它了,这不是它饥饿时会发出的叫声。也许它是被乐队的音乐吵到了?”玛莉小声说道。
“不得无礼!”
玛莉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我无意冒犯……”
不过吕西安提醒得很对。如果国王被吵得受不了,就此离开,那他一定会对伊夫斯有意见。相应地,伊夫斯的地位和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它能够像鸟儿一样歌唱,那如果我们把笼子盖上,它应该也会安静下来。”
吕西安看了笼子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耐烦。他可能觉得我的脑袋坏掉了吧。 玛莉看着吕西安,心里想道。因为罩在喷泉外面的笼子实在是太大了,几乎碰到了帐篷的顶部。想要把笼子全盖住,得再运来一顶帐篷。
吕西安一瘸一拐地走向笼子,对仆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过来。
“把网拿来。”他下令道。
仆人拖来木板,上面缠绕着结实的绳索。
海妖的惨叫声还在持续。玛莉·约瑟芬心中也烦闷不已,如果他们把海妖装进网里,堵上它的嘴巴,那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努力就白费了,估计海妖再也不会靠近自己了。
玛莉的手上加快了速度,近乎疯狂地画着伊夫斯的解剖过程。真皮层、皮下脂肪层、筋膜在她的笔下一一浮现出来。她的绘画技术十分娴熟,能在大框架下把各个部分的细节画得十分精细。在我买得起一台新显微镜之前,也许沙特尔公爵会把他那台显微镜借给我用。 玛莉心想。
喷泉那边,仆人们摘下帐篷的窗帘,把它抬到喷泉的旁边。在吕西安的指挥下,他们把窗帘绑在笼子的栏杆上,遮住海妖的视线。窗帘很薄,无论是声音还是光线都能很轻易地穿透。不过,也只能先凑合着用。玛莉心想,如果去附近取一块厚帆布过来,最快也得一小时,更别提从巴黎那边运过来,那得花上一天。
好在这招奏效了。海妖的叫声渐渐平息。除国王以外,所有人都向喷泉这里投来诧异的眼神。
海妖终于不叫了,观众席上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吕西安做了个手势,示意仆人们退下。他冲着玛莉这边鞠了一躬以示谢意。玛莉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觉得这可能不是她的功劳,也许就是个巧合,恰巧这时海妖就不想叫了也说不定。海妖安静后,王太子那边的野兽们也不再闹腾,一只老虎低吼了一声之后,那里就再无声响。
乐队降低音量。吕西安退回自己的位置,伊夫斯继续解剖,玛莉的心思也回到了作画上。国王正饶有兴趣地观赏伊夫斯解剖海妖胸部和肩膀上的肌肉。
玛莉飞快地画着。六张,十二张……画纸一张一张被抽走,身体、腿、脚掌……海妖的每个部位也一个个被勾勒出来。玛莉的手都要抽筋了。
“接下来,我要解剖海妖的内脏……”
国王对吕西安说了几句,后者对聋哑车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各就各位。观众席上的侍臣们全都站了起来,帐篷里响起一片丝绸摩擦的声音。
“请看……”伊夫斯已经完全沉浸在解剖的世界中,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察觉。他拿起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准备下手。
“克鲁瓦神父!”吕西安大声提醒他。
伊夫斯身体一震,望向吕西安,眼神里一片迷茫。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意识到国王陛下的在场。
“非常有趣,迷人!”路易十四赞叹道。
“谢陛下谬赞!”伊夫斯恭敬地回答道。
“吕西安!”
“臣在!”
“让科学院立刻出版克鲁瓦神父的笔记和素描。赏给他一枚奖章。”
“遵命!”
“克鲁瓦神父,”路易十四转向伊夫斯,“吕西安会告知你我下次再来的时间。也许,下次我会叫上教皇一起来参观。”
听闻此言,玛莉·约瑟芬的心沉了下去。解剖的时间又被推迟了。再拖下去的话,海妖的尸体就会腐烂,她就没法把海妖的结构全都画下来了。
伊夫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国王深深鞠躬。玛莉拎起裙角也向国王屈膝行礼,手上的石墨弄脏了她的裙子。
“如您所愿,随时恭候。”伊夫斯回答道。
国王陛下起驾回宫。乐队(仍在演奏音乐)的乐师、侍臣、仆人和平民全都紧随其后。终于,整个帐篷内只剩下玛莉、伊夫斯和吕西安。
玛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脚痛得厉害,实在是站不住了。当然她不敢坐在国王的椅子上,因为那样会有失礼仪。她坐的是夏洛特小姐的椅子,上面还带着余温。
“我们什么时候能继续呢,吕西安?”玛莉发问。
吕西安并没有发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画架上的那些素描。
“克鲁瓦小姐,如果让你画活的东西,你也能画这么好吗?”
“可以呀,活物其实更容易画。”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画一幅活海妖的画交过来,有可能会被选中印在奖章上。不过我也不能保证。”
“但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解剖呢?”玛莉不依不饶。
“够了,妹妹。吕西安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你应当感谢他才是。”
“好了,谢谢您,殿下,我真是受宠若惊。行了吧?但是奖章和绘画都能等,海妖可不等人,解剖……”
“什么时候解剖,由陛下决定。”伊夫斯说道。他把解剖台上的一块玻璃从台面上扫了下去。玻璃块掉进垃圾桶中,摔碎的同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伊夫斯给已经开膛破肚的海妖重新盖上帆布。
“你自己也说过,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海妖了,如果这是你唯一的研究机会呢?”玛莉有些急了。
“那确实很遗憾,不过世界上还有很多未知的生物,不是吗?”伊夫斯边说边指挥着仆人把冰块摆在海妖周围。
“三天之内,解剖就可以继续。”吕西安突然插了一句。
“今天不行?”玛莉很失望。
“今天绝无可能。陛下还要欢迎教皇大人!”
伊夫斯点点头,对吕西安的话表示赞同:“是的,我也必须去迎接教皇大人,解剖就只能先放在一边。”
仆人们在冰块上面又撒上一层木屑。
“那明天行吗?”玛莉还不死心。
吕西安笑了起来:“我向你保证,陛下一定会从早忙到晚的。宴请,表演,还有会议。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商讨,比如十字军东征的安排等等。对了,他还要为骑术比赛做准备。”
“解剖时陛下一定要在场吗?”
“陛下希望能观看解剖的全过程。”吕西安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道。
“他那么忙,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伊夫斯把……”
“这样的话,你的哥哥仍然可以继续他对知识的探索。”吕西安冷淡地说道,“只不过是在巴士底狱的大牢里。”
“玛莉·约瑟芬,我不会违背陛下的旨意。”伊夫斯发话了。
“吕西安,你能向陛下解释一下吗?国王能捉到海妖,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为了能记录这份荣耀,解剖的工作刻不容缓!”玛莉继续纠缠。
“你对我的期望也太高了,克鲁瓦小姐。重启解剖最好的时间就是在骑术比赛之后,那时活海妖也不会乱叫。”吕西安有些不耐烦。
“可是到那时,海妖早已腐烂,除了寄生虫就只剩下白骨了!”玛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
“那可真遗憾!”吕西安不为所动。
“吕西安,请原谅我妹妹,她还不是很了解仪式的重要性。”伊夫斯说道。
玛莉脸上一热,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听见仆人们打扫地面的声音。
“那请问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吕西安反问道,“你错过了今天的晨起仪式,陛下对你很是失望。今晚的晚宴,请准时到达。不要再次辜负了国王赐给你的荣誉。”
玛莉·约瑟芬一下就跳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这是我的错,不能让陛下误会我哥哥!”
水池里的海妖也叫了起来,好像在回应她一样。
“好了好了,玛莉,别把吕西安也扯进来。再说陛下已经原谅……”
“我的过错!!”玛莉大叫道。海妖也发出呼啸般的声音,好像也在强调玛莉的过错。
“那又怎样呢?重要的是大家都没事。”
吕西安的眉头皱成一团,显然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对玛莉说道:“克鲁瓦神父说得没错,国王没有必要再为这样的事情烦神。你要小心,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说完,他对着兄妹二人鞠了一躬就离开了。他拄着自己的手杖慢慢地向外走去。站了那么长时间后,他的步伐明显有些僵硬。他走到帐篷的入口,卫兵们替他掀起门帘。门外,他的小灰马早已等候多时。他爬上马背,飞奔而去。
看到吕西安从视线中消失后,玛莉转向伊夫斯,语气中满是歉意:“抱歉,今天应该是给你庆功的日子,没想到却被我搞砸了。”
“确实如此,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玛莉心里充满了感激,她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伊夫斯一下。
“快去喂海妖吧,让它安静下来。”伊夫斯督促她。
玛莉·约瑟芬答应一声,向笼子里走去。网里的小鱼翻着肚皮,已经奄奄一息。她将小鱼和网一并拿起,在水里晃动着。
“海妖,快来呀,晚餐来了,好吃的小鱼。”她的手指浸没在水中,甚至都能感受到海妖声音的振动。
躲在阿波罗战马下的海妖慢慢浮出水面。先是头发,然后是脑门、眼睛,海妖一点一点地冒出了水面。它远远地窥视着玛莉。
“如果我把帘子拿下来,它还会叫吗?”伊夫斯问道。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那时它为什么会叫,又为什么停了下来,我也不清楚。”
伊夫斯耸了耸肩:“好吧,反正国王也离开了,无所谓了。”
那边,仆人把帐篷上的临时窗帘扯了下来,换上了正式的。
“那时它似乎很悲伤。”玛莉告诉伊夫斯,“快来呀,海妖,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她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海妖悄无声息地游了过来。玛莉放开网里的小鱼,海妖向前一冲,用带蹼的手掌抓过正要游走的小鱼,一口就吞了下去。
“真敏捷!”玛莉赞叹道。
“可是还没能逃出我的网啊!”伊夫斯也很自信。
玛莉·约瑟芬又扔过来一条鱼。海妖尾巴一甩,跃出水面,一口就叼住了小鱼,然后又潜入水中,细细地咀嚼起自己的猎物。
“你不是说当时它们正在交配吗?”玛莉有些好奇。
“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个话题。”伊夫斯竟然脸红了。
“但是……”
“够了,我绝不会和自己的妹妹讨论这样的话题。再说,你可是从修道院出来的。”
伊夫斯严厉的语气吓到了玛莉。他们兄妹俩从小就无话不谈,小时候他们也不懂动物啊、交配啊这些事情,不过现在伊夫斯为什么不想和自己讨论交配这个话题呢?是因为无知还是震惊?想当初在修道院,玛莉刚刚得知男女之事时,确实也被吓到了。
她又抓了一条鱼,吸引海妖过来。小鱼在她的手里挣扎着。
“过来吃鱼啦,好吃的鱼。”
“于于…….”海妖居然吐出了类似“鱼”的音节。
玛莉又惊又喜:“它居然会模仿人说话!”
她松开小鱼。海妖又是一把抓过,嘎吱嘎吱地吃了起来。
“我可以训练它……”
“保持安静?”伊夫斯接话。
“也许吧。”玛莉若有所思,“它的叫声太悲伤了,连我都快哭了。它为什么这么难过呢?如果我能找到原因……”
“你哭不哭无所谓,但是海妖的哭声会打扰到国王。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玛莉·约瑟芬收拾好画板,伊夫斯则把笼门关好,还加上了一把大锁。玛莉把海妖脸部的画像拿了出来。
“这些玻璃渣和金属片是怎么回事?”她注视着海妖颈部的“项圈”,问道。
“一个碎了的烧杯而已,其余的都是喷泉下的杂物。”
“是海妖把它们放在这里的?昨晚它就是在弄这个?它为什么要这么做?”玛莉百思不得其解。
伊夫斯耸了耸肩:“海妖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就和乌鸦一样。”
“看上去好像……”玛莉还有疑问。
“你想太多了,没有什么好像!”伊夫斯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她。
伊夫斯拿过海妖的画像,卷成一团,凑到了烛台上。画纸的一角被点燃了,慢慢变黑,卷了起来。伊夫斯把燃烧着的画纸扔到了坩埚里。火焰吞噬了海妖的脸。
“伊夫斯!”玛莉惊叫起来。
伊夫斯则对着她粲然一笑:“走吧。”玛莉有些头晕目眩,下一秒她就被伊夫斯拉着离开了帐篷。
身后传来了海妖的呢喃细语:“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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