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涂佛之宴·备宴> 第三章 咻嘶卑 第一节

第三章 咻嘶卑 第一节

第一次见到宫村香奈男是在今年正月。

美日议和后初次迎接的新年,感觉比占领时的正月还平静一些。

不过这是一般世人如此,至于我,依然顶着一张毫无起色、无精打采的表情,没错,我迟迟无法摆脱年底发生的逗子事件的余韵,处在一种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的不上不下的状态,尽管如此,我还是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里。

我记得那个可憎的溃眼魔名号就是当时在街头巷尾传播开来的。后来,溃眼魔事件的影响逐渐蔓延到我身上,不过那时,我当然不可能预知到那么久远的未来,所以对于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也没有详加打探。

我记得那天是一月三日。

我伴同妻子,前往朋友中禅寺家拜年。

话虽如此,我们夫妇俩都不是勤快的人,交际圈子也很小,原本就没有在过年期间到处拜年的习惯。

不过我和中禅寺认识很久了,两人的妻子也很要好,再说他家是可以从我家散步走到的距离,不只是过年,我们两家平素就来往频繁。因此那天只是拜访的日子恰好是过年,也不算是特地前往拜年如此慎重。

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夫妇俩一同外出就是件稀奇事,而且我姑且不论,妻子做了一番打扮,让我觉得有点拘谨、不自在,感觉浑身不对劲。

中禅寺家——京极堂是一家旧书店。

这天京极堂有客人。

那是个穿和服的小个子男人,非常亲切热情。

年纪大约三十岁或五是岁,看起来似乎上了年纪,却也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顶多看得出他不只二十几岁,除此之外,不管是年纪还是职业都令人摸不着头绪,风貌十分独特。

一如往例,京极堂只介绍我是熟人关口。

京极堂似乎从学生时代起就不承认我是他朋友。

每当有人问他:“这位是你朋友吗?”他便否定说:“不是朋友,是熟人。”最近他可能连一一否认都嫌麻烦,总是先发制人地向别人介绍我是熟人。我不太明白朋友和熟人之间有多大的差别,也觉得两者似乎都一样,不过每当被这么介绍,我就强烈地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尽管如此,京极堂却介绍妻子“这位雪绘女士是内子的朋友,也是关口的妻子”,更教人气恼。

可是如果我在这时候强调“不是的,我是他朋友”,想想也很可笑;而且就算我这么说,如果京极堂反驳“我又没拿你当朋友”,我也无话可说,而且更加下不了台。

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行了个礼。

来客一边笑着,一边以轻柔的声音极为恭敬地说:“敝姓宫村。”

详情我已经忘了,不过根据京极堂的说明,宫村也经营旧书店,在川崎一带开了一家专营和书的小店。京极堂说在那一行里,宫村是个连他都望尘莫及的高人,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京极堂说的那一行是哪一行。

这是题外话,一个月后发生了箱根山事件,京极堂和我都被卷入,而造成这件事间接原因的,听说不是别人,就是宫村先生。因为宫村先生不在,所以京极堂才会被找上——事情的真相似乎是如此。

当然,这是我事后才听说的。

尽管没有任何说明,宫村却知道我的身份,他说:“我拜读了您所有的大作。”我登时脸红了。

宫村用祖父守望幼儿般的眼神看着我,以柔和的口吻说:“关口先生写的小说十分难以翻译,这让我感到十分高兴。”难以翻译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他真正的意思,不过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称赞,所以我糊里糊涂地向他道谢:“多谢夸奖。”

众人彼此拜过年后,畅谈了一阵子。

宫村就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和蔼可亲,是个典型的好好先生。他的口才便给,就算是一点小细节,也会比手画脚地努力表达,让人很有好感。此外,他也常常将话题带到绝非擅长社交的我身上,对于我有些令人消化不良的话,也认真聆听。

宫村对于笨口拙舌的我无聊的话也一一应和,欢笑以对。

不久后,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对话时,宫村总是用店号称呼朋友为“京极堂先生”,但京极堂却不是用店名或姓氏称呼宫村,而是称他为“老师”。

就我所知,朋友视为老师景仰的人物只有一位,除了那个人以外,他应该没有其他称为老师的对象了。顶多偶尔会称呼我为大师而已。当然,他那么称呼我的时候,只是在挪揄罢了。

我感到疑惑,悄声问京极堂宫村究竟是什么老师?宫村耳尖地听见我的问题,答道:“没什么,关口先生,我以前是个教师。”接着他望向京极堂说:“不过,京极堂先生,如果我是老师的话,你也是老师啊。”这么说来,京极堂以前也曾经当过教师。

朋友听到这话,咧嘴一笑说:“老师,这话就不对了。虽然学生里面有些冒失鬼会称呼我为老师,不过宫村老师的情况不同吧?就算不是你的学生,每个人都称呼你为老师不是吗?就连山内先生也这么称呼你了。”

京极堂这么说,宫村便搔了搔头说:“呃,不过俗话说:‘别笨到被称为大师’ ,这实在不怎么教人高兴……”

换言之,宫村之所以被称为老师,是因为他的外贸和态度很像教师吗?

这么一看,宫村确实像个教师。相反地,京极堂不管是斜着看还是倒着看,怎么看都不像个教师。两人的打扮虽然都是十几年前的文士风格,看起来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应该不是年纪的关系,这一定是品行或为人所致。

我这么一说,京极堂便难得坦率地点头说:“原来如此,品行啊,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不只是这样,这位先生之所以被称为老师,是有理由的。”

说完后,他转向宫村:“对吧?宫村老师?”

宫村拘谨地说:“京极堂先生真是不怀好意。”

这话一点都没错。

不多久,京极堂夫人觑腆地站起来说:“我得去准备一下,请恕我暂时失陪。”

宫村微笑,答道:“多谢款待,我已经很饱了,请不必麻烦了。”夫人望向我,想要征求我的同意,不过我嘴里塞满了料理,没办法回答,妻子代替我说:“厨房的事,我也来帮忙。”于是两个妻子一边谈论着和服装扮如何、金团 如何,随即离开了。

人数一减少,四周的书立刻就变得醒目起来。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除了出入口以外,四面墙壁都是书架。宫村仔仔细细地看遍书架,说到:“真是壮观哪。”

我也跟着宫村望向书墙。

全都是书。

“远不及薰紫亭那么齐全呀,老师。”京极堂说。

宫村的店似乎叫做薰紫亭。

“薰紫亭是专营和书和古地图,陈列也十分朴素。在这一点上,京极堂这里就……”宫村说到这里,又望向书架。

然后他看看我,征求同意:“对不对?”

“嗯……”我回了个没劲的应答。

确实,京极堂的书本各类杂陈,没有特定的倾向。有线装书,也有皮革书。从圆本 到糟粕杂志,只要是触动店主人心弦的书,无论任何书籍,就算是卖不出去的书本,也玉石不分地陈列在一起。

杂乱庞大的书山不只占据店面,甚至毫不留情的侵蚀了住家部分的店主房间,还有例如这个客厅,却又整然有序,这令我怎么都无法释怀。

回神一看,对话中断了。

这时,我才发现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我不谙察言观色又迟钝,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夫人之所以离席,似乎是京极堂指示的。而妻子察觉到这件事,善体人意地一起离席了。难道京极堂和宫村有什么重大的事要谈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宫村唐突地提出了疑问:“所谓的咻斯卑……”

我愣住了。

“所谓的咻斯卑……就是河童吧。”

这话题太古怪了。

然而京极堂却不为所动,一面倒茶一面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说“不是的。”接着他放下茶壶,推出茶托,向我和宫村劝茶,并冷冷地接着说:“咻嘶卑就是咻嘶卑吧。”

宫村用双手接下,问道:“可是,根岸镇卫不也写道,咻嘶卑是河童的别称吗?”

“哦,你说《耳囊》啊。”

“是啊,我记得是……呃……咻嘶卑为川童之由……”

“上面也写道:曰菅神之缘由亦甚疑。既然镇卫这么说,表示他根本没有看出河童是什么、咻嘶卑又是什么。他只是喜欢咒文咒语之类罢了。”

不懂他在说什么。宫村也说“我不懂你的意思”,偏了偏头。

然后他慢吞吞的说道:“而且……对了,我记得是柳田翁 ,日本妖怪民俗学者,被尊称为日本民俗学之父。)的〈川童之事〉中写的……,我好像是在这里读到的。记得上面说,河童会‘哅哅’(hyon-hyon)叫,所以在日州 一带,是这么称呼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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