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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加文在风暴过后作梦,但心里清楚那不是梦,而是回忆。有一瞬间,他心生抗拒。不,不要是这个。欧霍兰慈悲为怀,不要──

  那是他初任棱镜法王时的第一个太阳节。身处现在算是他住所的塔里最顶层。当时刚过正午,黎明和正午仪式都已结束,现在他只要杀掉四百个驭光法师就好。

  有人敲门,母亲走了进来。加文只有时间回家吃点东西、洗个澡。他的卧房奴隶夏拉──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母亲派她来取代加文之前的卧房奴隶,显然是想要让次子保持独身──把他的胸毛刮干净,两个卢克主教──达伦‧乌塔克西斯和卡蜜莉雅丝‧玛拉苟斯──在他身上涂满圣油和树脂。让两个遭自己背叛之人的妹妹伸手触摸裸露的身体,并不是他想要再度感受的经历,但他们要他全身上油,而当有得选择时,你会让谁在你的阳具和睪丸上抹油──老头,还是虽然有理由痛恨你但被蒙在鼓里的老女人?

  棱镜法王不是自己的主人;棱镜法王属于所有总督辖地,还有欧霍兰,也属于他的家族、属于和平;等那些家伙吃干抹尽之后,他或许可以捡点碎屑来享受一下。

  他的铜色头发绑在脑后,卢克主教在他额头上戴了顶皇冠,上面有颗知更鸟蛋大小的钻石。他身穿仪式用红丝上衣、正面敞开的金布,衣袖短到好像退化一样。他的裤子是红丝的,紧到让他觉得动作快一点就会被扯烂。但他是欧霍兰在凡间的手;这个身分要求他外表得看起来强大、精力充沛,甚至性感。毕竟,欧霍兰是创造的力量,生殖力量强大的存在。创造力与繁殖力重迭的程度有多少端看是哪个卢克主教在什么情况下布道。创造物应该要反映出创造者的形象,他们争论。上面如此,下面也是如此。

  似乎没人在意由棱镜法王引导的崇拜行为,总是会演变成对棱镜法王本人的崇拜。至少掌权者不会放在心上。根据加文对于神学的理解,那应该是个问题,但他是个冒牌货,大声抗议这种事情很可能会泄露身分。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菲莉雅‧盖尔遣走夏拉和一个虽年轻但已开始崭露头角的黑卫士铁拳。他们出去后,她低声说:「我儿,只要能度过今天,你就可以担任一千年棱镜法王。你一整天表现得都很好,比你……年轻时表现得还好。」她的意思是,表现得比真的加文还好。

  「死在我手上的人数早就超过四百。这不是问题。」作梦的加文突然与回忆中的男孩分开。他是真的那样想吗?还是只是说给母亲听?当年他非常不想让她失望。她帮了很多,而他知道她冒了很大的险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些人甚至不会还手。」他斜嘴笑道。

  菲莉雅没有笑。「脱掉你的上衣,我要帮你抹油。」

  「我已经抹好了。」

  「不是用这个。」她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种黄橘色的软膏或油。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他皮肤上抹油,只抹在衣服不会盖到的地方,这种软膏似乎很珍贵。

  「那是什么?」他问。

  她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加文,我知道截至目前为止,你都没有认真看待至高卢克教士的职责,但是今晚……领导七总督辖地、平衡全世界;那些都是必要但又虚无缥缈的职责。今晚是你赖以建立所有权力的血腥基柱。只有你与宣誓者待在个别房间里并不代表什么。当棱镜法王不看重自己的职责、享受那种职责,或是为了承担职责而灌醉自己──这种事情总是会传出去的。那些棱镜法王从来没有撑过他们的第一个七年任期,其中不少连七年都撑不到。太阳节是一整群人死亡的日子,很多贵族都会关注此事。这是我们的共同崇拜所经历的强烈最终私人信仰体验。」

  「我并不打算看轻我的职责,母亲。我只是想要消弭紧张的气氛。」

  她不理会他。「你只能在一个人身上花两分钟。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与你独处五分钟,但是战争中耗尽魔力的驭光法师人数多到让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做。」

  「可以早点开始。」

  「教廷高层议会和光谱议会认为延长这次解放仪式,只会让世人把焦点放在战争及其带来的伤害上。他们希望大家尽快抛开此事。所有驭光法师都了解这一点。大多已经向其他教士忏悔过了。但有些人担心卢克教士会利用他们忏悔的事情去对付他们家族──」

  「我们严格禁止那种事!」

  他真的那么年轻?那么天真?

  「严格禁止。但还是会发生。我们会尽可能私下解决这类事,但太多卢克教士来自贵族家族,往往难以抗拒这种诱惑,会忍不住透露某些奇珍秘闻。就像我说的,有些忏悔者会把最严重的罪行留给棱镜法王。你会发现自己听到很多黑暗的秘密。以你强大的记忆,那些都会成为很有力的工具。此事本该如此。但不要把秘密透露给任何人。别告诉你父亲,别告诉我。但他会逼你这么做。棱镜法王把这些秘密透露给自己强大的家族,对你的权威造成的影响会远远超过卢克教士泄露秘密一千倍。」

  「当然,」加文说。他突然了解了一件事──现在他以为当年那个年轻的自己不会了解的事情。「有些人宁死也不肯忏悔罪行,因为他们不想让棱镜法王知情,是吗?」他当年只是年轻,并不笨。

  「毫无疑问。斯普雷丁‧欧克棱镜法王是废物,但他前任的伊莲‧玛拉苟斯棱镜法王却懂得赦免这种罪。她会在听完敌对驭光法师忏悔后,询问对方有没有任何没说出口的罪行想和她一起祈求欧霍兰赦免。那并非正统做法,你了解,因为把罪行说出口就等于是让罪行暴露在光明下,而这在神学上乃是必要之事,但也是非常慈悲的做法。这种事会传出去,你知道。人们都很爱戴她。」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玛拉苟斯棱镜法王撑过两次七年任期,但或许只是因为光谱议会一直没有理由惧怕她。她从未图利过自己家族,也没有追求任何目标。她有名无实,毫无建树。你要仔细想想那是不是你想面对的命运。」

  他转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很尽心教养他的温柔女子。如此刚强。究竟刚强是她的天性,只是一直隐藏得好,或只是单纯显示她愿意不择手段保护自己最后一个儿子?「我已经给了七总督辖地充分的理由惧怕我,母亲。付出一点关爱也无伤大雅。」

  她低头鞠躬。「如你所愿,圣父。」身为橘法王,菲莉雅‧盖尔非常清楚何时该用玩笑的态度衬托这个宗教头衔。

  这一次,她没有这么做。她给他身为一个年轻人依然会想从母亲那里获得的尊重。成千上万旁人加起来的敬意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只有母亲能赋予的尊重。

  他肯定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任何尊重。

  她盖上瓶子。「其他抹在你身上的油会让我抹的油撑到天亮。那是由不完美黄卢克辛粉末与超紫卢克辛混合而成的。你可以用一点超紫卢克辛让全身发光,就算在漆黑的房间里也行。看起来会很壮观。省着点用,不要太接近火把,不然会瓦解。黄法师要做出这种东西非常困难,基本上是不传之秘。喜欢的话,你衣服上所有金色部位都可以发光。这是驭光法师一生中最后也最神圣的时刻。尽量特别一点,加文。」

  没有压力。「小道具加小把戏?」

  他母亲深吸口气。「我依稀记得达山在血脊之役后曾给一名指挥官颁发全军最高荣誉,因为他使用了敌人只要多用脑子思考两下心跳的时间就绝不会上当的幻象骗敌人改道。」

  她等候片刻。但他拒绝承认她说得对。

  「然而在某些情况下,两下心跳的时间就代表了永恒。」她引述他自己的话。「我建议你在匕首插下去的同时开始发光,随着驭光法师死去时越变越亮,给予一个永恒奖励的象征。但是……你才是棱镜法王,圣父。」

  她有时候也可以愤世嫉俗至极,亲爱的母亲。

  「我是冒牌货。」他低声说。

  她甩了他一巴掌,怒气突破那张冰冷到他完全没有察觉的面具。

  接着,转眼间,怒气再次消失。她在他脸颊上被甩巴掌的地方涂乳液。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经过仔细考虑,利如刀刃:「我们全是冒牌货。全都是冒牌货,而我们都竭尽所能撑住一座幻象之塔、不该存在的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我亲爱的儿子。」

  梦境向前快转,跳过漫长的路程,穿越其他卢克主教的欢呼、赞颂及祷告,祝福他和他的工作。有精挑细选的食物和稀有美酒供人享用。某些时候,会有一整团朝圣者赶来小杰斯伯,向某个表现杰出的驭光法师道别──在今年就是指在战场上表现杰出。

  尽管那是场宴会,黑卫士还是在人群里巡逻,注意着所有即将沦为狂法师的驭光法师。每隔几年就会发生意外,而在惨烈战争结束的此刻,谨慎一点总是上策。

  有人带加文到一个房间,在他手里塞了一支细长匕首。沉重的大门关闭,隔绝了大部分吵杂的人声。他会轮流在不同房间中移动。那些房间环绕棱镜法王塔底层。每间房都很小,只有简朴的装饰,摆着一壶红酒,还为害怕的人准备一小壶罂粟汁,外加一个跪垫。有些驭光法师喜欢用祷告度过那一夜。其他人放松心情,在大房间或室外与家人朋友聊天,直到卢克教士传唤自己。身为欧霍兰最宠爱之人,所有女性驭光法师都会优先轮到。

  第一个是年约四十五岁、面容憔悴的驭光法师。她耐心地跪在房间前面的跪垫上。她背对卢克教士将会处理自己尸体的小门,在加文进门时面对他。

  「妳好,我的女儿,愿所有光明的祝福照耀妳。」加文说。

  女人没有响应,只是瞪着加文。

  加文上前,在跪着的女人面前坐下。「我来赦免妳。」

  没有回应。通常遇到特殊情况,外面的卢克教士会先告知他──哑巴,或可能有暴力倾向的驭光法师之类的。卢克教士除了这个驭光法师的名字外,什么都没说。

  「妳有罪要告解吗,薇儿‧帕沙姆?」加文有点尴尬地问。

  「这个仪式,」女人说。「是错的。这并非欧霍兰的旨意。这是曲解神谕。我强烈认为这只是为了让在位者掌握权势而让其他人付出代价。」

  「害怕是正常的。」加文说。

  「我不怕死。我担心你的灵魂,高贵的棱镜法王。愿欧霍兰原谅你,因为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乃是谋杀。」她拉开上衣的领口,让加文可以瞄准心脏。「现在结束我的性命,棱镜法王阁下,有一天,愿你能结束一切,或被人结束。欧霍兰处事公道,你该心存畏惧。」

  加文站起身来,舔湿嘴唇。太干了。他眨眼,头晕目眩地走上前。「祝福妳,我的女儿。」

  他直视女人的双眼,一刀刺入她的心脏。凝视那双不带怒气的眼睛,直到生命之光消逝。然后他拉拉连接在跪垫上的铃绳。两名卢克教士进来,在跪倒的尸体倒地前接住。侧门开启。

  「时间算得刚好,高贵的棱镜法王阁下。下个房间结束后,我们准备了水和无花果。下一位是戴莉拉‧泰,次红法师。」

  然后他就到下一间房。

  跪在跪垫上的女人肯定不超过二十五岁。她在哭。

  「我的女儿,愿光明的祝福照耀妳。」

  她停止哭泣。

  加文就坐。「我来赦免妳,女儿,让妳可以洁净完美、豪不羞愧地行走于光明之中。」

  「我有个女儿,高贵的棱镜法王阁下。她今年三岁。请告诉我留下她不是错误决定。但我没办法继续控制次红太久。我知道。我──我不该在战争期间汲取那么多次红。我该更聪明一点。」

  「妳女儿叫什么名字?」

  「伊塞儿。」

  「我会照顾伊塞儿,戴莉拉‧泰。我会亲自确保这一点。」

  「我们没有其他家人,开战后就没有了。我在孤儿院隔壁长大。有些卢克教士心地善良,但……告诉我她不会沦落到孤儿院去,高贵的阁下,求求你。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

  「我会照顾她。我保证。」

  铃声响起,提醒加文这一个拖太久了。

  她紧张吞咽口水。「我还有事情要说。很抱歉,我知道还有其他人在等。」

  「我在这里。与妳同在。想说什么就告诉我。」加文说。

  「那是我的主意。加利斯顿。我丈夫是红法师。他和我以前常玩一个把戏,他朝空中喷洒红卢克辛,我点燃它。我们示范给指挥官看,他把那个点子当成自己的……但那是我的点子。波洛斯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定会被拿去做坏事,但我还是说了。那么多人。整座城市都在燃烧。他们说光是在那座城里就死了八万人。」

  她虚脱了,说不出话。那不是妳的错,加文很想说。是我的错。我哥哥的错。我们下令干这种事。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但却把后果交给妳们这些人去承担。

  铃声再度响起,响得更急。

  加文心中一怒,释放蓝卢克辛扯掉墙上的铃铛。

  他跪在戴莉拉面前,牵起她的手。「光之王、欧霍兰、神,请看顾祢谦逊的仆人。祈求祢找出我们,了解我们。祈求祢的治疗之光净化我们犯下和忽视的罪孽。在战火中,我们做过令人发指的坏事。卢克教士或许会说这些罪孽的压力都由指挥官承担,但欧霍兰,天父呀,我们的灵魂会承担那股压力。我们忏悔愤怒和鲁莽,未达成的使命。原谅祢的女儿,欧霍兰,带走她的罪孽和羞愧,让她永远走在祢身旁。」

  加文边说边发光,超紫、意志,加上黄卢克辛启动了油膏中的破碎水晶,制造出绽放着欧霍兰之光的假象。戴莉拉抬起头来,瞪大泪湿的双眼,敬畏地看他,但充满宁静。他对她微笑,直到她响应他的笑容。他刺入她的心脏。

  他自己的心脏则冷如冰霜。

  不过他信守承诺。加文的母亲帮忙找到一个家庭抚养那孩子。伊塞儿现在是黑卫士。

  乔维斯卢克主教打开门。「棱镜法王阁下。进度落后了。我们得延后你的休息时间──」

  「不。」

  「很好。下一名忏悔者在等你。她名叫──」

  「不!」

  他一抬高音量,黑卫士的安纳玛指挥官立刻神色不善地出现在门口,目光犀利地瞪着加文。加文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时间不够。」加文说。

  「没得选择。仪式得在黎明前结束。我们讨论过──」

  加文大怒,路过走廊,朝向外面的宴会厅走去。安纳玛指挥官站在他面前,挡住门口。

  「如果你还想保住膝盖,」加文说。「就给我跪下,然后让开。」

  指挥官看向乔维斯卢克主教,然后让路。但他没有下跪。

  加文绕过他,一步跨两个台阶走上讲台。他朝午后的空气中喷出两道火焰,吸引所有人注意。

  他记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演讲已经变成习惯。大概就是当年是很重要的一年,也是令人心碎的一年。对这些驭光法师的思念之情将令欧霍兰的天堂更加丰富。特殊状况需要特殊行动。虚假的人性和错误的想法之类的东西。

  「我──各位的棱镜法王──珍惜所有忏悔者面对欧霍兰的时间。这是我所知道最神圣的时光,我知道,为了我自己,我要求欧霍兰不要当太严厉的主人。而欧霍兰慈悲为怀!祂特别多给了我一些时间!我会接见所有忏悔者,赦免他们、解放他们,没有时间限制,就算要整整三天也行!这里的宴会会持续进行,花费将会由我个人支付,让我们以适当的方式向我们的驭光法师致敬!」

  在场驭光法师高声欢呼。两分钟,赦免罪?在你把命送给七总督辖地之后?没人喜欢这个决定。就连坚持要这么做的卢克教士也一样。宣称他是为了自己和他的软弱而特别延长忏悔时间给人一种谦逊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或会在接下来两天里了解,延长每个驭光法师的忏悔时间将会加倍他的负担,甚至不只加倍。

  但如果一定要当骗子,那就该把戏做足。

  他跳下讲台,往里面走,路过目瞪口呆的管理员、奴隶监督和卢克教士,因为他们的工作也加倍了,这是后勤恶梦,为了让加文面子上好看,他们得加长工时。「照办。」加文说。「我不在乎怎么做。做就是了。」

  回到塔内,他路过安纳玛指挥官,走向下一间房。他在门口停步,回头看向眉头深锁的黑卫士。「喔,指挥官,我差点忘了。」加文走出去时在指挥官的脚上释放了看不见的超紫卢克辛网,这时他沿着隐形网释放绿卢克辛。绿卢克辛在指挥官有机会反应前裹住他的膝盖。加文捏紧拳头,绿卢克辛压碎了指挥官的膝盖。

  指挥官摔倒在地,十分硬气地没有惨叫。

  亲爱的欧霍兰呀,这是仓促决定的行动,但成功了。现在他得谨慎考虑指挥官有哪些朋友,这么做会冒犯哪些人,他们会不会报仇──但是报仇的机会很快就会过去。加文凭强大的个人魅力就能逃过很多制裁。

  「这边忙完后叫你的替补人员来向我报到。」他说。

  但梦境没有就此结束。

  他走进小房间,赦免阿塔西绿法师普拉杨‧纳瓦耶德的罪,她坦承欺瞒雇主、玩忽职守、经常不服从号令,还下不必要的重手殴打其他奴隶。

  然后是贾蕾‧罗德瑞斯。她是个红法师。淫欲、骄傲、愤怒。

  塔莉雅‧蓝。愤怒、嫉妒、破坏姊姊的婚姻。

  柯黛‧克鲁山。蓝绿法师。骄傲。仇视大部分家人,仇视她的雇主,甚至仇视欧霍兰。

  艾特芬妮雅‧卡梅。红法师。自怨自艾和仇恨。

  奈莉‧帕泰。绿法师。即将变成狂法师,连话都说不出来。

  贝莉特‧伯伦斯。蓝法师。骄傲。

  比莉特‧伯伦斯。她的双胞胎妹妹。蓝法师。骄傲。尽管只多了几分钟,但就连自己撑得比双胞胎姊姊久也能骄傲。加文没有指出既然贝莉特比她早生几分钟,早走几分钟也只是刚好。

  阿朗德拉‧帕泰。超紫法师。即将变成狂法师,得有人把她压在地上。

  爱达‧可汗。嫉妒。恐惧。她泪流满面。不管加文如何鼓励都没办法鼓起勇气。卢克教士必须把她压住。

  玛娜丝。红法师。已经告解过。

  阿梅芮特。蓝法师。已经告解过。

  佩拉吉雅‧弗罗伦斯。异端。宣告放弃原先的信仰,但私底下仍秘密崇拜。

  裁缝师伊珊。欺骗顾客,自称用魔法做衣服,但很少用。

  妮加‧洛伊。监视对她很好的雇主。

  宁奇盖儿‧戴。绿法师。已告解过。

  伊丝卡‧休斯。绿黄法师。少数安加驭光法师之一。嫉妒。骄傲。不信神。

  然后是短暂的晚餐休息。更多祷告。加文甚至没听到那些祷告。没有尝到嘴里食物的味道。他回去继续工作。

  哈格妮丝。绿法师。在宴会中喝得醉醺醺,语无伦次到无法告解。加文努力在祈祷中把基本上该告解的东西都说了,然后杀死她。

  菲戴莉雅‧朵尔。超紫法师。自称没有任何原罪。不过讲了很多与人绝交的故事。不管加文如何诱导,她都看不出来自己是所有原罪的惯犯。

  莉莉特‧欧华利亚。红橘黄法师。曾秘密尝试变成狂法师,但承认自己想不出来该怎么做。

  麦莉塔‧阿里。红法师。惨遭俘掳的战士,舌头被一群达山手下的蓝眼恶魔拔掉。她是文盲,所以加文得用手语和是非题来赦免她。她似乎松了口气。她之前造访的卢克教士都没想到可以这么做,也没时间管她的告解。浑蛋。

  石匠吉拉。次红法师。沉默寡言的女人,趁加文松懈时攻击他。

  请让我醒来。

  爱琵妲‧包尔。黄法师。坦承她爱自己的子女更胜欧霍兰。她是认真的。她真的认为这是罪恶。她必须鼓励加文杀了自己。

  奴姬慕‧罗斯。蓝法师。一言不发。眼中充满仇恨,从头到尾瞪着加文。他以为她会动手,但她没有。

  珊娜娜‧珊娜慕斯。红法师。骄傲地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复述她的罪。有残暴、难以置信的事情,关于动物、折磨、食人、难以计数的谋杀、渎神,与她所诱惑的卢克教士亵渎圣坛、所有会导致混乱和恐惧之事。「而现在,」她说,「既然我在死前获得赦免,我就可以与欧霍兰一起住在天堂里。」她哈哈大笑。

  塔赫莉丝。黄法师。差点杀了常态性家暴的丈夫。在珊娜娜之后听到这种事情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凯莉亚卡‧凯拉尔斯。出身权贵的蓝法师。加入达山叛军,战败后用自己所有仆役贿赂奴隶商人,只求他们肯饶她一命。之后她就一直努力赎回仆役,可惜时间不够。

  洛伊达。红法师。战时在阿塔西一座村落里参加过一次小型屠杀。但是她对在加利斯顿释放红卢克辛的事却一点也不觉得有罪恶感。

  苏儿。次红法师。她承认了上千件小坏事,而她了解到那是因为她一辈子都在仇恨中度过。她痛恨又嫉妒很多很多事情,尽管从未采取过度暴力或破坏的手段,她还是把岁月和天赋都浪费在那上面。她认为自己辜负最多的就是欧霍兰,因为她浪费了祂赐予的礼物──生命。

  莎瑞特‧比比安纳。次红法师。尝试变成狂法师,遭强效药物镇静而无法告解。

  莎拉‧史密斯。红法师。受到酒精和罂粟的影响。无法告解。

  塔丝蜜荼芙。橘法师。她坦承自己爱说谎。一生都在欺骗和玩弄他人。很久以前,她曾向卢克教士告解自己外遇的事情,而至今仍耿耿于怀。

  爱德娜。蓝法师。她说因为罪大恶极,她不能说出自己的罪。就连对棱镜法王也不能说。不管怎么劝都无法动摇。

  伊莉‧帕泰。黄法师。攻击加文。没有让人发现她已经发狂了。

  兰塔。红法师。狂法师。加文进房时发现她被绑在跪垫上。不能说话。

  梅格海达。蓝法师。狂法师。绑着。能说话,但是听不懂。

  谭玛尤特。超紫法师。战时受伤太重,无法说话,浑身都是烧伤和溃疡,但对加文微笑,意识清楚,拒绝罂粟汁,准备获得解放。结束后加文僵了整整一分钟,没办法进入下一个房间。

  帕雯。红法师。贼。

  谭马莎特。蓝法师。又是罪孽多到说不完的人,但故事古怪到加文觉得她在说谎,脑袋坏掉了。

  杜儿希娜‧哈维德。年轻次红法师,出生在阿塔西的鲁斯加贵族。她和一位年轻贵族女士伊莲‧玛拉苟斯外遇。值得记下的情报,今晚加文第一次为了自私的目的利用职权。

  塔曼特‧泰勒。蓝法师。只说了:「嫉妒、淫欲、仇恨、贪婪、懒惰。你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们有效率一点,如何?」

  塔希拉特。蓝法师。加文发现他们在他身上涂油的真正理由,当某人的血溅在你身上时,这样比较容易清理。只要在房间之间的洗手台上擦一擦,然后换套卢克教士准备好的仪式法袍,就可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进入下一间房。

  婷辛‧可汗……

  他永远忘不了婷辛‧可汗。他甚至在事后去调查她的背景。婷辛‧可汗,绿法师,来自血林的漂浮城市,在总督的管家手下做事。完全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当卢克教士清洗他脸上的血迹、换上新衣服,好像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时,他心里的某样东西断掉了。他短暂记忆丧失,而他对自己的记性十分自豪。

  尽管现在只要他想,就能回想起他们的法色、故事、罪孽和态度,他还是能以不同目光看到每一个驭光法师;他压下那些回忆,赶跑它们。它们变成了一个个名字,还有要赦免的罪。

  伊莉‧亚力山德。说长论短。

  洛伊达‧摩斯。下毒。

  婷辛。叛变。

  塔莉雅。嫉妒。

  贝儿‧史派洛。勾引男人。

  莉莉‧索拉安斯。狂法师。

  珊妮雅‧戴拉安。狂法师。

  佩拉吉雅‧布利斯。间谍。

  梅格海达‧塔勒。仇恨。

  塔赫莉丝‧可汗。贪婪。

  爱德娜‧伍德。懒惰。

  塔丝蜜荼芙。淫欲。一个到死都是处女的女人,有可能一辈子最大的罪孽就是淫欲吗?有可能,加文发现。

  但他很快又压下自己的想法。贾蕾‧史密斯。煽动谋杀。

  奈莉‧梅莉‧瓦特斯。淫欲。

  兰塔。仇恨。

  但接着就连那些罪孽也变得没有区别。「丈夫从不了解我。」「如果我和邻居一样拥有那么多。」「那样不公平……」加文可以装得全神贯注、感同身受,说出同样言语,用同样词汇做同样的祷告。他可以装出非常诚恳的语调,但听来就像来自一条地道一样。尽管记性绝佳,忏悔者还是变成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细节。彷佛除非是很特别的罪,不然根本不值得记下。

  提特莉特。胖女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糟糕。胖女人?不,她是……蓝法师。虔诚又热心的女人。可怕又坚决。颤抖的声音导致她的肥下巴抖动,道出非常……非常无聊的罪孽。

  阿莉‧阿里巴。试图色诱他,找机会逃跑。她的美色一点也不吸引他。

  黛安丝‧诺尔。完美无瑕的金发。

  提塔雅‧卡克斯。全身长满奇怪的疣。事后他洗了两次手。

  希碧‧阿里。自称有过上百次恋情。和罪孽一样丑陋。

  梅莉特‧梅拉恩。大手。很大、很大的手。

  阿佳塔‧梅森。乳房大成那样要怎么做事?

  莉拉‧崔。脸超臭。

  奴莉特‧亥克斯。脸上有胎记。

  碧乌拉‧蓝。没有眉毛。

  莉芙娜‧史密斯。牙齿超大。

  娜蜜。不停在清喉咙。欧霍兰的睪丸呀,可不可以不要再清喉咙了?

  欧拉‧欧瑞斯特斯。看起来很好。灰发。像老祖母。

  潘妮娜‧杜拉恩斯。懦夫。

  敏努。酒鬼。

  厄希莉雅。狂法师。

  吉儿柏塔‧冈萨拉。比他见过的任何士兵或水手更爱骂脏话。

  内娃。瘦到肯定有厌食症。

  珊妮雅。丑。

  莎拉‧赫胥。逃兵。

  比莉‧欧克。矮矮胖胖。

  柯黛‧阿里。相貌美艳,但是面无表情。由于战时遭俘期间受到敌人虐待,她身上随时散发一股粪便般的味道。

  提塔雅‧布朗。农夫。

  爱琵妲。刚做过爱。

  黛安丝……什么的。爱哭鬼。

  哈格妮丝。爱哭鬼。

  希碧‧布朗。健谈。

  波达姬。怪名字。

  帕雯‧奈沙尼。加文在匕首插到肋骨时扭伤了手腕。

  爱达‧吉尔。中刀时发出很好笑的「咿」声。

  莉芙娜‧伊罗。死时尿了很多。可恶,他们该要在带人进来前先带去厕所,避免发生这种情形。

  娜蜜‧帕泰。吐血。

  欧拉‧琼恩。攻击他,身手很烂。

  伊丝卡。没完没了。

  阿梅芮特‧阿里。美得不象话。尝试色诱他。加文真的考虑接受诱惑,直到他发现她只是害怕,为了多活几分钟什么都愿意。就算生命中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出轨,而非纯洁地去见欧霍兰也无所谓。

  衣珊。普普通通的驭光法师,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罪孽。

  厄希莉雅。骄傲死去。

  伊薇‧黑。好名字?

  杜希娜‧杜尔希娜。他不想回忆杜希娜,但忘不了她。轮到她的时候,他已经杀人杀了九个小时。房内的驭光法师神态轻松地靠着跪垫而立。她大概只有十六岁。黑发美女,斑晕中充满红、橘、黄和绿斑。她对着他笑,天真无邪,没有诱惑,没有恐惧,只是很高兴见到他。心情激动。

  「妳好,女儿。愿光明永远照耀着妳。杜希娜,妳想要──」

  「嘘,」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嘴唇。「我已经告解过了。」

  「那妳要和我一起祷告或吟唱吗?」

  她摇头。「我高贵的棱镜法王阁下,你一整天都在为欧霍兰辛劳,还将彻夜工作,明天也是。让我送你一份礼物。我唯一的礼物。我这五分钟。你可以说话。我们已经可以什么都不说。如果你只想独处,也可以先解放我,如果你要我陪伴,也可等到最后一刻。如你所愿。」

  他不懂她的意图。她一定有图谋,有目的。这五分钟就是她仅有的东西了。她生命中最后五分钟,但对她而言,不过就是沙漏中的一粒沙。

  没有图谋。她的眼中没有欺瞒。他凝望了她十秒钟,三十秒。然后他莫名其妙大发雷霆。

  他崩溃了。

  他哭了。

  她扶着他。他们一起哭泣。

  五分钟后,天杀的铃铛响了。他站起身来。他哀求她原谅。他亲吻她的唇。

  然后杀了她。

  他对欧霍兰的信仰随着她一并死去。信仰撑过了战争、遗弃、屠杀、欺瞒,但却撑不过一年中最神圣的一晚。

  还有三百二十七个人要杀。

  三十小时后,加文在黎明前杀死最后一个男人。接着他回到房里,从他将地狱带来人间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汲色做出黑卢克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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