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黑卫士会死。死亡是我们的伙伴。」铁拳指挥官在小训练室里对矮树们说道。「昨天，我们有个伙伴惨遭杀害。露希雅。」
露希雅死后，剩下的二十名矮树放了一晚假，但是上面要他们第二天清早前来集合，不然就会被刷掉。所有人都来了。
「露希雅加入黑卫士的机会本来就不大。」指挥官停顿片刻，让所有人思考这句话。「没有错。在死亡的刺眼光芒之中躺了许多其他人。其他人会躺在那里是因为他们恐惧死亡，深怕他们死后，有人会说出他们的真相。我们的挑战在于不为真相所苦。露希雅不是高强的战士，但她很勇敢，很正直，不应该死在拿火枪的懦夫手中。我们会找出凶手。我们此刻已经派人调查。当我们找到他时，我们会杀了他。在此同时，还有工作要做。我们是黑卫士。随时都有工作要做。训练官?」
费斯克训练官来到学生面前，但是基普却转头去看关键者。男孩脸色铁青。
「战争将会担任你们的老师。」费斯克训练官说。「我们将前赴战场。你们当中有些人或许已经听说了，光谱议会决定派我们去防御卢城。我们预料会开战。现在战争已经到来。我们本来计划继续受训两周，然后从班上挑选出正式学员，特别是在露希雅身亡之后。但黑卫士不会裹足不前。我们最好不要裹足不前。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测试。我知道有些人昨天被打得很惨。抱歉。那是你的问题。你们班上只剩下二十个同学，其中有十四人将成为黑卫士学员。」
「被刷掉的人下一季可以回来继续尝试。我也希望你回来。虽然我们要从本班挑选的人数是平常的两倍，但依然觉得本班表现超乎想象。你们通过下一季测验的机会非常高。你们将会以种子的身分分配到班上前面的名次，比黑卫士的后人还要前面。」他皱起眉头。「现在，所有人前往测验场，动作快!」
当他们小跑步抵达测验场时，基普看到现场有约莫两千名观众前来观战。这些人里大概有三分之一是黑卫士，或是高年级的黑卫士学员。基普发现这段跑步没有让他感到疲惫。虽然他的体能状态还是远远不及班上最顶尖的学生，但是已经慢慢越变越强。
他很庆幸提雅有和他说今天可能就会举行最终测验。基普把匕首藏在棱镜法王的训练室里，而不是绑在脚上。没有人可以进入那间训练室。
一如往常，他们列队站好，费斯克训练官站在他们面前说明规则。「你们挑选法色。没有眼镜。没有武器。就像以前一样，你们可以挑战前面三名的人。赢得他们的代币，就可以继续挑战。排名后面的人先下场。由我来评判落败或丧失意识。我们知道各位想赢，对某些人而言，生命中的一切都取决于今天的测验，但是任何打残对手的人都会被踢出去。了解了吗?」
「了解了，长官。」矮树齐声说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气氛，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今天的测验就是矮树和黑卫士的分水岭。就算在最终宣誓之前被刷掉或是受伤，只要能够撑过今天，这辈子都会活在鲜少人能获得的荣耀──黑卫士之中。能够撑过今天的奴隶，契约就会由克朗梅利亚交付信托。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他们受训，直到他们被刷掉或是经历最终宣誓，由克朗梅利亚支付他们的赔偿金为止。这笔赔偿金会让他们的主人变得有钱，不过并非自愿出售奴隶。他们立刻会晋升不同阶级。当然，还是要听命于黑卫士，一直服役到退役为止。但就连黑卫士奴隶也还是黑卫士。在黑卫士中，所有人不论是要担负的职责，或是享受的特权，都毫无差别：像卡莉丝.怀特.欧克那种来自源远流长的贵族世家之女，要轮的卫哨，和前十代祖先中有八代都是奴隶的潘.哈尔一模一样。
今天将会决定一切。
当基普和其他人走向格斗场时，每人都收到一枚代币。
费斯克训练官说：「如果能加入黑卫士，你们就可以保留本周得到的代币。最终宣誓时还在你手上的代币，则可以终身保留。」费斯克训练官拿出自己佩戴的项链，让大家看到一个刻着数字「四」的大金代币。「数字最高的人一开始就会成为你的长官。现在，排好队。」
基普下场排队，一个年纪较大的学员检查排名表里的姓名，然后发金代币给前十四名战士，剩下的则是铜代币。代币正面上有个帕里亚古文数字，以及一段基普看不懂的韵文。反面则刻有一名战士，每枚代币上的战士都不相同。基普的代币是铜币，一面是个挥动木杖的女人，一面则刻着帕里亚古文的数字「十八」。
基普提高音量：「长官，我是第十五名，不是十八。」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光是矮树，还包括其他黑卫士和黑卫士学员。你不能质疑训练官。当然，费斯克训练官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没去看名单吗?你们小队昨天没有完成测验。所有人都后退三名。」
「狗屁!」基普说。他伸手捂住嘴巴。黑卫士不乱说话。
「你的行为让你少挑一种法色，孩子。」费斯克训练官说。「若还有话说，你就直接弃权。你要弃权吗?」
基普吞咽口水。摇了摇头。
「你说我们昨天那样算失败?」这一次是关键者开口。他迎上前。「你有看到粉碎者出手吗?我们都是因为他才能闯过一切关卡。我们赢了。在我们和那个杀害露希雅的浑蛋间就只剩下善良市民。我很抱歉，长官，但粉碎者说的没错。这根本是狗屁。你这样会让他没办法──」
「关键者!你还是矮树，如果不弄清楚自己的身分，就看看我会不会当场把你踢出去。」费斯克训练官说。「任务是要把钱带回克朗梅利亚。你们没有办到。没有借口。你们失败了。」
基普从未见过关键者生气，更别说是发火，但那个男孩这下真的火大了。一时之间，基普以为关键者要殴打费斯克训练官。群众如同山崔亚演奏会里的和声般，发出一阵兴奋的声响。所有黑卫士都受过预见冲突迹象的训练，而所有人都看见了同样的迹象。但基普踏上前去，伸手握住关键者的手臂。「欧霍兰不会坐视不公之事，对吧?」基普说。
关键者是虔诚的教徒。基普认为用卢克教士的陈腔烂调可以引导他的同学。
「所有人最好都记得这句话。」关键者说。他的语气平淡，但目光没有离开费斯克训练官的双眼。接着，关键者转身。
「那么，谁先来?」基普立刻问道。在水上洒油，基普，油可以抚平纷扰的水面。
费斯克训练官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叫道：「文森!轮到你!你要挑战谁?」
文森在矮树中排名二十。高山帕里亚人，不过没有那么高、也没那么壮。他有点婴儿肥，也是矮树中年纪最小的。他很奇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超愚蠢。提雅认为明年他会很难应付，但今年加入黑卫士的机会不大，没必要怕他。基普突然皱眉，发现这根本是在形容自己。
「粉碎者。」男孩在他们一起走向地狱石时说道。「我打算站在原地汲色。我会输。你就用你那种绿球用力丢我就好了，好吗?把我打倒，接受投降。」
「什么?」基普难以置信地问道。
「让场面好看点，好吗?」
费斯克训练官走过来。「法色?」他问。
「什么?」基普问。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费斯克训练官说：「这是最终测验。矮树可以使用所有法色;好吧，你少用一种。在之前的测验里，矮树得学会如何应付走运和倒霉的情况，但是我们要公平地让你们发挥真正的实力。我知道你曾经汲取过红魔法，但你从来没有宣称你会过。」
「喔，对!」基普说。和提雅讨论策略时，他们认为基普应该尽量隐瞒自己是多色谱法师的秘密。当然，如果隐瞒太久，他也可能会输掉本来可能会赢的比赛。这是在赌博。「嗯，蓝色和绿色就好了。如果我要少一种法色……那就保留绿色。」有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他几周前曾以红魔法击败弗库帝，也可能认为那是侥幸，如果基普继续不使用其他法色作战，别人或许会认定他是侥幸，让他晚点取得优势。
文森和基普在黑暗中就定位。他们伸手抵住地狱石柱，确保体内的卢克辛都被吸光，不过费斯克训练官没有很用力压他们的手指。接着，他们后退，片刻过后，屏蔽放下，上方的有色水晶在格斗场上洒落蓝绿色的光线。
尽管不确定文森有没有在耍他，基普还是汲色制作他最擅长的末日绿球。他真的得多学一点汲色技巧。他应该是高强的多色谱法师，尽管在与提雅和铁拳的练习中没有学到多少新技巧，还是比较熟练本来就已经会的东西，不过他无法肯定这样是否足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成为驭光法师以来，他最没有时间去做的事似乎就是汲──
对面的文森手中开始浮现一把蓝卢克辛杖，但却在完成之前汲色失败。卢克辛在一阵闪光中瓦解殆尽，文森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绿球凝聚成形;基普对准文森的腹部抛出。
男孩试图再度汲色，但基普的绿球穿过他的双手，让他失去手里凝聚的卢克辛。他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大口喘息，彷佛肺里的空气都离体而去。
基普跑到男孩身前，一脚踏在他的脖子上。一声哨音和礼貌性的掌声宣告基普获胜。
基普扶起文森。男孩搂着他的头。「谢谢。」他说，不过语气并不哀伤。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基普问。
「别和训练官说。」男孩迅速说道。「我是奴隶，粉碎者。我的主人需要我加入黑卫士的那笔钱。他迫切需要。」
「所以呢?」基普问。所以你故意输掉?
「所以去他的。」
这个男孩或许再也没机会加入黑卫士。
「帮我个忙，好吗?」文森说。「打进去。如果我输给一个成功加入黑卫士的人，那就不会看起来太糟。」
「竭尽所能。」基普承诺。「嘿，文森?你究竟有多强?」
文森微笑。「状况好的话?前五名。算你走运，粉碎者。」
接着，文森走向一个目瞪口呆、轻声啜泣的贵族。如果不是心知文森基于某种理由，愿意放弃自己的未来去报复那个家伙的话，基普或许会为他感到难过。文森看起来是个好人。
这是很好的教训。基普本来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所有一切都是围着他转──但他没有发现眼前就有许多人生的悲剧和喜剧正不断上演。
接下来是第十九名，由于她排名只比基普低一名，他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一下。十九名是个名叫荼法优的女孩，而根据基普和提雅猜测，她的排名名实相符。这表示她会先挑战十六名，再挑战十三名。走运两次比走运三或四次的机会要高很多。
基普回到排名队伍中自己该在的位置，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挑战顺序。他希望可以去站在提雅身旁，方便和她讨论。她比他清楚整个局势多了。但是荼法优走到他面前站定。「我挑战基普。」她说。
什么?基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而她只是耸耸肩。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排名在他之前的人──拜罗和包德。突然感觉到整个测验暗潮汹涌，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认为对方挑战他也是很合理的选择。再一次。他自己也打算跳过拜罗和包德。他们两个都不该排名这么后面。他认为他们两个都该在十四名内。
但他得再度回到格斗场中。只要输一场，他就出局了。就是这样。
观众根本不会为了开头的几场打斗而停止交谈。基普不怪他们，看这些根本不会入选黑卫士的拙劣战士打斗，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他们前往地狱石，然后站好定位。聚光打落，蓝色和绿色，但是荼法优并不打算汲色。她直扑而上，对准基普的脑侧踢出一脚，而他看见一个空档，于是压低身形，出脚攻击她另一条腿──但是这么做可能会把对方踢成残废。他迟疑了片刻，承受她的攻击。迟疑让双耳嗡嗡作响。
她利用这个机会捶了他的脸两次，又轻又快，不过还是打得他难以招架。
基普跌向后方。她攻击他的肚子，踢向他的下体──他勉强用膝盖挡下了下体那一脚，不过大腿还是被踢中。她再度捶他的脸，他低下头去，那一拳打中他的额头。
她痛呼一声，不过没有停手。趁他弯腰的同时，她对他狂乱出拳。接着她扭过他的手臂，企图逼他投降。
基普扑到她的身上，两人如同交配的乌龟般，一起摔倒。
荼法优施展剪刀脚固定法，但是她的脚没有长到足以绕过基普的腰、紧锁住他。基普翻到她身上，将全身体重压在她的上半身。他以双手抓起她的一条手臂，然后就这么躺在她脸上。
女孩挺身挣扎，不断出脚，试图把基普从身上推开，但力气不足。她伸出没有受制的手去抓基普的睪丸，但是他腰身下顶，而她没有足够力气挤进去抓。她用力一抽，试图抽出手，不过失败了。
接着她慌了，没办法呼吸，甩动四肢──哨音再度响起。
基普在零零落落的掌声和笑声中站起身来，伸手去扶她，但她对他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干得好，胖子!」一名年长的黑卫士学员叫道。
基普走回自己的位置，已经觉得有点累了，结果却发现铁拳指挥官站在栏杆旁等他。
喔，感谢欧霍兰。既然加文回来了，那就表示指挥官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粉碎者是特例，他不管输赢，都会加入黑卫士。」然后基普就不必承受被那些根本不会加入黑卫士的战士羞辱。
一如往常，矮树朝指挥官围过去，不过指挥官冷冷看了几个人一眼，他们立刻退开。基普来到他面前。指挥官嘴唇紧闭，神色肃然，看得基普忍不住吞咽口水。
「你以为他回来了就不一样了吗?」指挥官问，显然是指加文，不过还没有明显到伸手去比棱镜法王塔的地步。其他人在看。「没有什么不同，你还是得靠自己。」铁拳说，然后走开。
基普咽了咽口水。「是，长官。」
接下来轮到基普挑选。他看向排队的矮树。这样也还算是好运了，是不是?一点点好运。他可以跳过拜罗和包德，直接挑战第十五名的尤歌坦。如果没算错，尤歌坦应该排在十九或二十才对。基普的赢面很大，是吧?当然。
基普带着挑战代币，来到尤歌坦身边，放在男孩面前的栏杆上。对方看来并不惊讶。
基普慢吞吞地走入场内，试图趁机喘口气。他看见提雅皱起眉头沉思。
「我们今天还要打很多场，粉碎者。动作快点。」费斯克训练官说。
尤歌坦身材高瘦，有点笨手笨脚，是单色谱蓝法师。两个男孩就定位，打量彼此。接着光线熄灭──然后再度洒落，蓝光和绿光。
基普以最快的速度汲取绿魔法，尤歌坦则似乎打算就这么站着汲色。但当基普投出绿球时，尤歌坦矮身闪避，随即站直，手里多了两根T型棍。基普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武器，但尤歌坦显然用过。他手握棍柄，持棍在空中画了两圈，然后把棍子架在前臂上。
接着，男孩急速冲向基普，不让他有机会再度汲色。
基普踢向他的脚，但尤歌坦出棍抵挡，击中基普小腿，让他站不稳。他跨步上前，击中基普腹部。棍子的另一端延伸到他拳头后方，狠狠插中基普的肚子。
基普弯腰向前，格开接下来的攻击，让对方擦过他的下巴，没有正中脑门。尤歌拿捏不稳棍子。
他放开棍子，再度捶打基普。基普试着站稳脚步，但是失败了，摔倒在地，尤歌坦立刻扑上前去，坐上他胸口，用剩下的那根棍子压制他的喉咙。
基普及时伸手挡在脖子前，但尤歌坦利用双手和全身的体重下压。基普一直期待蓝卢克辛会碎裂，蓝色并不适合这种用途，但是棍子没碎。他用另一只手出拳，打中对方肩膀。出拳，擦过尤歌坦的额头。出拳，力道越来越弱。
世界开始变黑了，基普眼冒金星，难以呼吸。他凝视着上方洒落的聚光──
他用蓝卢克辛包覆尤歌坦的整根T型棍。他找到棍子上的弥封点，然后解开它们。棍子突然间灰飞湮灭，留下白垩和树脂的气味。
在支撑全身体重的物品突然消失后，尤歌坦整个人向下一沉，直接撞上基普额头，立刻昏了过去。
基普推开身上的男孩，站起身来。
尤歌坦醒来时，观众开始鼓掌。他被打昏了，不过没有大碍。基普走过去拿男孩的挑战代币。还是铜币，第十五名。这枚代币上刻着一个男人背上交叉背着两把剑，正准备拔剑作战。
阿朗第十四名，也是班上最强的男孩之一。第十三名是塔拉，以伪棱镜法王战争英雄为名的黄/绿双色谱法师。她不是高强的战士，却是顶尖的驭光法师。基普希望她能加入黑卫士。
这表示基普必须挑战第十二名伊拉托，阿朗的朋友之一。事实上，伊拉托是阿朗的朋友里最弱的战士，动作很快，但缺乏想象力，所以基普不懂她为什么会是阿朗的朋友中排名最前面的人。
基普脸色发白，再度思考排名。如果他和提雅在讨论班上同学排名时都没弄错，那这一切就没什么道理可言。
「你要在那里站一整天，还是想要提出挑战?」阿朗问。「请挑我。」
即使基普真的很想抹除那个男孩脸上的笑容，挑战阿朗还是自杀行为。不。基普搞不清楚状况。他需要全新观点。比赛间隔空档时，场上都用全光谱照明──基普也是全色谱法师，不是吗?他瞇起双眼，汲取超紫。超紫能够让人疏离人群、与世隔绝、昂然独立──还有傲慢自负。
喔，狗屎。基普忘记第一次汲取某种法色时，法色会对情绪产生很大的影响。他走到伊拉托面前，重重甩下自己的挑战代币。「用我的铜币换妳的金币。」他说。
伊拉托哈哈大笑。
「法色?」费斯克训练官问。
「绿色和黄色。」伊拉托说。
「不用。」基普说。
「你说什么?」训练官问。
「我不用法色就能把这个垃圾丢出去。」
「喔呼!」伊拉托说，双眼闪闪发光。
「如果能把我打倒，会有额外奖金吗?」基普问。
她脸色发白，神色惊讶，随即恢复正常。她说：「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比妳聪明多少吗?」基普问。
除了厌恶，所有情绪立刻从她脸上消失。「我会好好享受这场比赛的，粉碎者。」
他们在大格斗场中央站好定位。这座格斗场直径二十步。出界超过五秒就会失格。他们两个都没戴眼镜，要从庞大地底大厅顶上的彩色水晶汲取纯粹的光线。
费斯克训练官轮流检查他们，确保没人已经汲色制作卢克辛。从现在开始都是真正重要的比赛，所以检查也比之前更加严格。「眼睛、手掌。」满意之后，他后退几步，挥手指示工作人员遮蔽上方水晶。他将他们的手指压在地狱石上，但是没有用力压──就像之前一样。
基普深吸了口气，转动肩膀，摇摇脑袋，放松肌肉。他走到她对面阴影中的位置站定。
「比赛……开始!」费斯克训练官叫道。
水晶外的屏蔽放下。
基普冲上前。他没有透过上方的光芒汲取绿或黄，而是挥出一手，射出他已经制作好的超紫卢克辛，插中伊拉托双眼。
她大叫一声，向后跌开，捂住双眼，原先的计划化为乌有。
接着，基普发足狂奔，一跃而起，以脑袋顶中她的肚子。她重重倒地，肺里的空气狂泄而出。
基普落在她身上，迅速起身，抓起瘫在地上的女孩腰部的裤子和衣领，跑到格斗场边，把她丢出场外。
基普听见观众席传来许多惊呼声，还有一些掌声。费斯克训练官在伊拉托挣扎起身失败的同时数了五下，然后宣布比赛结果。「粉碎者获胜!带伊拉托去医务所。粉碎者，你可以休息一分钟再上场。」他走到近处，压低音量。「你现在可以汲取超紫了?」
「一点点，长官。」
「你知道不该夹带卢克辛入场。」
「有人告诉我要善用所有出其不意的优势。」当然，告诉他这话的人此刻正看着他。
「你这次混过去了，但是下不为例，粉碎者。不公布你是多色谱法师是聪明，但不会一直如此走运，遇上刚好使用你法色的对手。希望你还有其他把戏。」
「层出不穷，长官。」基普说。其实他心里是想：我也希望还有其他把戏。他甩掉体内残存的超紫卢克辛。超紫造成的傲慢还没让他尝到苦果──不过应该要有才对。不用法色?他究竟有多蠢?
费斯克训练官说：「另外，别再用头去顶人家了。你会扭断脖子的。」
「是，长官。」
「粉碎者，过来。」关键者叫道。他站在格斗场边缘。
基普走过去。
「你还不算稳赢，你知道，是吧?」
「我知道。我还得再赢一场。」
「有计划吗?」关键者问。
「或许不是好计划，」基普说。「我……」他越说越小声。他再度思考排名。现在他第十二名。要加入黑卫士，今天就得待在十四名之内，但是等他打完后，排名在他后面的人都还有机会往上爬。这表示如果再赢一场，他就安全了，但如果打输这一场，接下来他就会面对包德。包德会从十八名挑战十六名的尤歌坦，而不会挑战十五名的阿朗。尤歌坦已注定出局，所以不会用心比试。然后包德会挑战十四名的塔拉。她是很高明的驭光法师，但速度还不够快。他能轻易击败她，清出胜利的道路。
接下来，他可以选择挑战基普，或是直接跳过他去挑战第十一名。
或许他还能继续往上爬，但那就无所谓了。唯一有办法在包德之后往上爬的，只有排名过低的阿朗和拜罗。
拜罗每一场比试都会遇上已经输过的人，而他也有可能会跳过基普。
然后轮到阿朗，而他在跳过基普前，都会对上已经打输的人。
如果伊拉托没有失误败给基普，他们四个朋友就会全部加入黑卫士训练。
基普越想越觉得他们的计划很聪明。阿朗、包德和拜罗，全都应该是十名内的人，就连伊拉托也没差到哪里去。其中一、两个或许在最终测验前会不小心落在应有排名以外，但是全部都这样吗?
「基普，你一副好像吞下了柠檬的样子。」关键者说。
尽管最后排名不高，但他们四个终究还是会加入黑卫士──而且不会对上彼此，或是基普。如果他们为了要排除基普而占据十三、十四、十五名，大幅提升基普挤进前十四名的门坎，阴谋就太明显了。但是现在做法很低调。
见鬼了，他们甚至确保二十名和十九名都会挑战基普，如此只要基普乖乖打输，他们根本不用和他动手就能逼他退出，而就算他打赢了十九和二十名，也会因为疲劳而变得容易对付。
「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基普轻声说。「甚至连碰都不用碰我一下。」
「什么?」关键者问。
「关键者，我有可能打过第九，或是第十一名吗?」第十名是提雅，他不打算和她打。
「什么都有可能。」
「阿朗呢?」基普问。
「不可能。」
「不是『什么都有可能』吗?」
「不是什么都有可能。」关键者说。
「基普，时间到。」训练官说。「你要挑战谁?」
有那么疯狂的一瞬间，基普体内的绿色特质要他挑战阿朗──尽管阿朗排名在他后面两位。
那样太蠢了。基普还是有可能想错，其他人也有可能打输，事情不一定会演变成他所想的那样。
「基普，挑战我。」提雅语气平淡地说。
他立刻知道她的意思。她会让他赢。他就能加入黑卫士。一切都和你认识谁有关，而不是你有多强。基普一心想加入黑卫士。他们会尽全力阻止他。但如果靠作弊进去，那等于是侮辱至今所成就的一切。他会把自己降到阿朗和他朋友的那种层次。
如果基普和提雅被抓到作弊──每当伙伴交手时，训练官就会特别注意──他们两个就都会被踢出去。对他而言，只是丢脸而已，但是对提雅而言，情况就很不乐观。
但她还是提出这个建议。她是他的朋友，真正的朋友，而他不够格交她这种朋友。
基普上前挑战第十一名，瑞格。
「基普!」提雅叫道。
他没理她，就连在走进格斗场时都没转头去看她。他选定超紫和蓝色当作法色。瑞格的是红色和橘色，但基普知道他完蛋了。红色和橘色无法搭配黑卫士训练的方法作战，因为放火烧对手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这里的训练本质上就对瑞格不利，这表示他排名这么高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很能打。
基普踏入格斗场后才发现一个比挑战瑞格还要糟糕的错误。他应该要求所有法色的，他现在已经没必要隐藏实力了。之所以不宣告所有法色，就是为了在最后一战中派上用场，结果在鲁莽虚妄的愚勇中，搞砸这张最后王牌。提雅刚刚是要提醒他──而他以为她是要赞美他的高贵行径，还是什么的。
哨音响起，情况就和基普想象得差不多。瑞格近身肉搏，打断基普汲色，然后进一步接近到贴身扭打。瑞格绕到基普身后，压低脑袋，隔开基普利用蓝卢克辛展开的攻击，直到卢克辛耗尽为止。接着，基普采取他唯一能想到的行动：他趁着箝制对方双手的机会，把超紫卢克辛灌入瑞格嘴巴和鼻孔。
但那个男孩不慌不忙，连动都没动：他用舌头和牙齿吐出超紫卢克辛，然后紧锁基普的喉咙。
就这样，基普的未来脱离掌握。他在十四名里排名十二。瑞格扶他起身。「干得好，粉碎者。希望你能留下来。」
但基普知道他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