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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加文在黑卫士从后跟上时,朝白法王微笑示意。身材娇小、肤色白皙的黑卫士爱莉希雅在帮白法王推轮椅。这倒新鲜。这表示白法王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基于某种原因,尽管他已经怕她怕了快二十年,这个想法还是让他心生恐惧。她快死了,加文也是。如果卡莉丝继续这样大量汲色,也没剩下几天可活了。或许这个世代的时间已经耗尽。

  另一方面,法色之王的异教势力日渐茁壮。基普不可能及时准备好。在加文以这种速度衰亡的情况下不可能。他已经失去了两种法色,才多久,四个月内?

  「你在基普的测验结果造假,不让你的敌人知道他是全色谱法师?」白法王问。

  好吧,直接进入主题,只要她不叫他均衡世界法色就好了。「基本上是这样,不过还是有人在测验过后立刻派杀手要杀他,所以这招显然没效。」

  「看来有人想要重组碎眼杀手会。你不在时,这里发生了几件难以解释的谋杀案。不过那个可以晚点再说。」

  他们一起进入升降梯。加文慢慢调整配重块。首先,他要精准地计算重量,以免让老太太颠簸不适。其次,他要她听听他的说法。

  「如果你偶尔愿意事先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可以帮忙,你知道的,加文。」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我要信任妳。

  「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你要信任我。」她说。

  恐怖喔。他和这头老山羊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像她,还是她越来越像他。这真是个恐怖的想法。

  「你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加文?」

  最终目的?他想起他的七大目标。七年内的七大目标。已过了两年,但也已没有五年可以去完成那些目标了。他学会以自古至今最快的速度旅行。见鬼了,他还学会飞。解放加利斯顿失败了──虽然若依照科凡的论点,因为拯救了那些人,他其实是成功的。他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卡莉丝,但他一离开这里就会告诉她。至于其他四大目标呢?好吧,这场会议关系到那四大目标,而他肯定不能向她提起这些──

  「所以你有最终目的。」她说,扬起眉毛,一副既冷静又好笑的模样。

  狗屎。他忘记自己在和谁说话,忘记掩饰每一个表情,忘记先撒谎再思考。保护。守卫。掩藏。逃犯的座右铭。诚实代表死亡。孤独就是弱点。

  「战争。」加文冷冷说道。「最后总是会面临战争。」

  「我甚至不确定他们会宣战,不过如果你认为他们会再次封你为普罗马可斯,那你肯定是疯了。」她在他拉下煞车时说道。他把升降梯停得非常完美,让她的轮椅出去时能毫无颠簸。

  他大步向前,没有等她。

  「他们太怕你了,加文。」

  太怕我?他们还不够怕。

  加文进入会议室,走到远程坐下。他们开会的桌子是圆形的,不过加文想坐在能看清楚谁从门口进来的位置。有几名法色法王已经就座。代表帕里亚的莎妲坐在克莱托斯旁边。莎妲是出身于在帕里亚影响力不大小部族里的小贵族。帕里亚高山人。她藉由冰冷的智慧和强大的野心,达成远远超乎众人期待的成就。外表看不出年纪,四肢修长,手掌的瘤多到像是丝兰棕榈树的树枝,皮肤上的癣也多到像是丝兰棕榈树的树干。她把满头鬈发打成很多小结,戴着一顶紧贴在头皮上的金丝帽,帽子上留有小缝,露出一条条发辫。这是很少见的风格,据加文所知,完全是她自创的。她很符合本身的超紫法色,总是冷静客观地投出每一票,往往也是具有决定性的一票,因为除了逻辑,没有任何外在压力能影响她的选票。她讨厌谎言。

  克莱托斯是个彻头彻尾的鲁斯加人,不过代表的却是伊利塔。他是懦夫。人很聪明,但没有真材实料,也不够庄重。大部分时候,他都对安德洛斯.盖尔唯命是从。加文坐在克莱托斯旁边,以一副毫不鄙视对方的模样和他打招呼。他很高兴能坐在这家伙旁边──不是因为对方的陪伴,而是因为偷偷注意坐在旁边的人的表情是最难的;而克莱托斯无关紧要,加文不用研究他的表情。

  吉雅.托尔佛,黄法王,向加文点头微笑。黄色位于色谱中央,黄法师可以强大到真正令人恐惧的地步:他们是能在理性与感性间找到完美平衡点的大人物。吉雅不是大人物,虽然她喜欢自认重要。事实上,她变得很容易受理性与感性两者影响。她是加文的囊中物,几乎每次都是。她多年以来都对他深深着迷,光用笑容就足以争取到她的选票,虽然他一直靠这个笑容防止她尝试上他的床。她经常就会勾引加文,而他往往以顾左右而言他应付,不是直接拒绝。金玉其外的女人。远观还算赏心悦目,不过妆太浓了,虽然她在安德洛斯明白表示每当她出现,室内就会闻起来像是廉价妓女的味道后,已经把香水用量减半了。她很看重自己的连心眉,会用头巾加以装饰。

  坐下时,加文朝她额头上那条毛茸茸的毛毛虫微笑。吉雅喜形于色。

  其他人交头接耳地一同走了进来。他们神色友善,不过有点紧绷。戴莱拉,胸部大到应该也要算一票的红/橘双色谱法师,神色憔悴、阴郁,比加文印象中更加衰老。她代表阿塔西──她的国家遭到法色之王入侵,所以肯定会鼓吹开战。肯定会,自从入侵消息传来之后,她就一直鼓吹开战。

  次红法王是葛林维尔的阿莱丝。她此刻身怀八个月身孕,而她几乎随时都在怀孕。在她体内,次红的热情完全奉献给驭光法师就是要传宗接代的文化使命,藉以取代先前在血林和鲁斯加间没完没了的战争中死去的驭光法师。加文猜她大概三十五岁,而她已经生了十二个小孩。如果传言属实,这些小孩的父亲全都不同人。她有一头火红直发,还有雀斑,以及闪烁着因为长年汲取次红而产生水晶斑晕的蓝眼睛。她约莫还有两年可活。她的十三个──或许在她死时已经是十四个──小孩,将会在血林光荣长大成人。同时也会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长大成人。

  「露娜呢?」加文问克莱托斯。

  克莱托斯脸色发白。「我很抱歉,棱镜法王阁下……」

  尽管露娜是鲁斯加人,她还是加文的人。他花了很多心思在她身上,确保在他召集光谱议会时,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什么?」加文问。喔,不。

  「她中风。去世了。」

  「她还不到四十五岁。」加文说。

  「我很抱歉,棱镜法王阁下。她已经快要粉碎光晕好一段时间了,而……」克莱托斯压低音量。「谣传她不打算参与解放仪式。你懂吧?」

  意思是说她想成为绿狂法师,结果失败了。不,她不会这么做。会吗?

  但是面对死亡和疯狂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吗?你永远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这些年来,加文见过各式各样的反应。

  这是一场灾难。想宣战就得取得大多数议员支持。总共有八票──每个法色法王一票,加上棱镜法王。为了因应票数相同的情况,白法王也可以投票。加文预计会投他一票的人包括戴莱拉,因为她是阿塔西人,肯定会赞成开战,还有阿莱丝.葛林维尔,因为她的家乡血林就在敌方入侵的路线上,而她也没有透露反对开战的倾向。他自己一票,加上露娜那一票,总共四票。这种情况会导致白法王出面投票,而他认为白法王会投开战票。她不是傻瓜。

  但是少了露娜,加文就得争取吉雅.托尔佛或莎妲的票。吉雅常常会投赞同他的票,但阿伯尔尼人不受战争威胁,也不在乎眼睁睁看着阿塔西陷入战火一段时间,假装他们是因为反战的高贵理念而不愿意出面灭火。莎妲比她更难判断。帕里亚距离战线也很遥远,不会想要派出领地内的年轻人或资源──但莎妲会做正确的决定。他希望。

  想要赢得这次投票,加文就要尽快行动。

  或许他可以左右新的绿法王。如果左右不了她或他,加文还是可以玩弄投票议题。他父亲肯定已经传达了在开战议题上投反对票的决定,但如果加文动作够快又够狡诈,可以提出红法王没有做出决议的议题表决。只要不直接表决要不要开战,加文或许能智取那只老蜘蛛。虽然难度高,不过还是有可能。他可以利用老头高傲自大到不尊重光谱议会这点来对付他。

  长久以来鄙视我们所获得的满足感,父亲,你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但是露娜?她不会变成狂法师,不是吗?

  但如果她有这种打算……看在欧霍兰的份上,谋杀法色法王?碎眼杀手会的人没那么厉害。

  这并非处理此事最恰当的做法,他很清楚这点。他没有针对这次会议做事前准备,但这并非是他的错──他们几周前就已经召集紧急会议,只要他一回来立刻举行。所以他不能等,不能拖。和这些人在一起混得越久,他们就越有可能发现他不对劲。只失去蓝色时,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棱镜的颜色。现在失去了绿色,他的眼睛不会开始变色吗?

  这一切都很疯狂,宛如在黑暗中蹒跚而行。

  会议厅外传来一阵交谈声,接着,身穿华丽绿丝斗篷步入厅内的不是别人,正是提希丝.玛拉苟斯,破坏基普测验的绝色美女。这个女人讨厌加文,因为他们家族有理由讨厌真正的加文。这个女人的父亲在菲莉雅.盖尔的命令下遭灭口,因为他有可能揭发加文不是真加文的秘密。

  在门外和她交谈的人说了句话让她大笑,接着她瞪了棱镜法王一眼。淡褐色眼睛、心型脸、白皙皮肤、极度少见的金发、丰满的曲线。一个为了都不是他做的事而仇视他的异国美女。太棒了。不过以她的年纪参与光谱议会,算是非常、非常年轻。怎么会有──

  接着,跟她交谈的人步入会议厅,戴着一副大遮光眼镜,外加红色兜帽,以及血红色长袍。

  「父亲。」加文说,心脏宛如结了一层冰。「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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