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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伊丽莎白僵立了一会儿,惊愕到反应不过来。然后她扑到铁栏杆上。她转过身,用被铐住的手摸索栏杆,寻找松脱的金属、崩解的灰泥、生锈的铰链──任何她能用来逃狱的手段。她比一般人强壮,只要她能找到一个弱点──

  「伊丽莎白,停下来。」

  纳森尼尔就像是说了外国话。伊丽莎白咬紧牙关,更用力去拽,即使这么做使她受伤的手感到一阵剧痛。她内心充满狂乱,那股情绪掌控了她的身体,就像是当她砍倒凉亭上的魔鬼时,或是她摧毁纳森尼尔家所有镜子时的感觉。

  今晚过后,她永远都无法再走进任何一座大图书馆了。但如果艾许夸夫特成功了,那也不重要了,因为世界上将不存在任何图书馆。她不知道此刻令她更愤怒的人是谁:艾许夸夫特或海德馆长。一想到只因为一个量小气窄的负责人所做的决定,就可能造成世界毁灭──只因为这样,所有人都完蛋了──

  「伊丽莎白!」纳森尼尔叫道。

  她迅速转身面向他,突然无比清楚地想起:守护员并没有没收潘德加斯特的小瓶子。「你可以用那个来放我们自由吗?」她质问。

  纳森尼尔呼吸得很用力,紧紧盯着她。他过了一下才会意过来她的问句指称的主词。「不行。」他说。「我戴着铁的时候不行。听着──」他想接着说,但伊丽莎白打断他,并转回身去对付栏杆。

  「我们跟艾许夸夫特对打时已经过了午夜。」她说。「学院不可能比那时间点更早派人出发,骑士还要好几个小时才会到这里。」当王国陷入火海时,我们会被困在地牢里。

  「伊丽莎白,妳把自己弄伤了。」

  「不,我没有。」最初的刺痛感过去后,她觉得好多了。

  纳森尼尔抢在她能再度开始前,把身体挤到她和栏杆之间。「看看妳的手。」他说。他的表情很奇怪。

  伊丽莎白扭回身去看,在手铐的限制范围内尽可能把手抬高。走廊稍远处火把投射的昏光照在她皮肤上,她发现纳森尼尔说得没错。血染黑了她掌心的绷带。她几乎把两片指甲整个剥了下来。

  「坐下来。」纳森尼尔用肩膀压她的肩膀,将她带往囚室后方。「休息一会儿。」

  她不情愿地、跌跌撞撞地配合他走过去。「我们始终没查出艾许夸夫特是怎么执行攻击的。如果他跟某人合作,或是──」她停下来,因为他们实际上知道得太少而深感不安。「我们得准备好应付任何状况。」

  「而妳如果因为试着跟一扇牢门角力而弄伤自己,就没办法做好那种准备了。我是说真的,史奎文纳,我们不需要靠自己逃出去。赛拉斯会来救我们的。」

  赛拉斯。她都忘了。

  「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需要帮忙?」

  「他就是会知道。我惹上麻烦时,他总是会感应到。」纳森尼尔龇牙咧嘴地慢慢靠着墙往下滑,因双手被锁住而坐姿很别扭,肩膀斜斜地顶着石头。「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直接预设当他不在我身边阻止我惹麻烦时,我就会闯祸,但我宁可归功于他有超自然的直觉。」

  愧疚像是利爪抠入伊丽莎白的身体。纳森尼尔才应该休息,不是她。她沮丧地蹲到纳森尼尔身边。片刻之后,纳森尼尔往旁边滑了几吋,直到肩膀靠在她肩膀上。

  那股狂热的能量从她的肌肉中泄去,使她疲惫而发冷。在地牢这埋在地下的寂静中,他们的呼吸是唯一的声响。

  因为在夏莫萧的经验,她对这种寂静记忆犹新──它的压迫感,它对心智造成的影响。她无法想象被单独囚禁在这个地方的感觉会糟糕多少倍,心知全王国安全层级最高的地窖就潜伏在这座石头迷宫内不远处,它沉睡的居民们一旦遭到释放,其力量强大到足以摧毁一整座城市……

  她突然屏住呼吸。

  「怎么了?」纳森尼尔问道。

  伊丽莎白转头看他。「巴塔萨写的魔法书──是不是叫《亡灵编年史》?」

  纳森尼尔全身一僵。他的脸宛若幽灵,双眼在微弱的火光下是两潭黑泉。一时之间,伊丽莎白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终于点点头。

  伊丽莎白不想告诉他,但她不得不说。「它在这里,在哈洛斯。我偷大典的那一晚,他们暗中把它移送过来了。」

  纳森尼尔霍地站起身。「妳为什么都没讲?」

  「我忘了嘛,当时发生太多事了。」她看着纳森尼尔转开身,大步穿过囚室,心脏被郁闷感揪紧。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对编年史有多少了解?」

  纳森尼尔蓦然止步,望向外头的走道。他开口时,嗓音听起来很紧绷。「那本书里收录了巴塔萨用来召唤死灵大军的咒语,以及其他死灵术仪式。至于它化作邪物后会展现出什么样的力量,就属于图书馆员的研究范畴了,不是我的专长。」

  伊丽莎白沉默地坐着,等待着。纳森尼尔还保留了某件事没说出来。最后他用额头抵着栏杆,继续说:「我……我父亲读了那本书,为了做准备。他回来以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我始终无法确切地说出他究竟哪里变了。有时候,我觉得他像是把某种东西带回家似的;有时候,又觉得他像是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那里没带回家。」

  伊丽莎白审视着纳森尼尔的脸,他侧影那坚毅的轮廓。「我很抱歉。」

  「为了什么?」

  所有事,她心想。「是我把你拖进这件事的。」她说。「要不是我,你不会在这里。」

  「妳说得对。我会一个人在书房里,非常悲惨地度过人生最后几个钟头,浑然不知这个世界即将被恶魔攻占。」他走回来,颓然坐到她身边,脑袋后仰抵着石墙。「我比较喜欢这个版本,有妳的版本。」

  「即使我们会死?」

  他短暂地闭了一会儿眼睛。「过去这一个月,是我从十二岁以来,我记忆里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尽管有魔鬼、我喝了血而且恶魔末日近在眼前。我想──我想,在妳出现之前,我本来就有一部分已经死了。」他转头凝视着她。「很荣幸与妳并肩作战,伊丽莎白,不管能坚持多久。妳提醒我要活着。这值得我冒着失去一些东西的风险。」

  伊丽莎白吞了吞口水。她无话可说,她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曾觉得他的脸冷酷无情,这想法令她难以忍受。她在一个冲动之下,弯下腰把头埋在他胸前。他顿了一下,将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她坐在黑暗中,听着他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确切的时间长度难以计算,伊丽莎白的思绪随着时间延长,向外扩展。她想象从上方看着大图书馆,它摇曳不定的火把和高声的黑塔在荒野间高踞在半空。

  赛拉斯要过多久才能找到他们?她不确定自己和纳森尼尔一样有信心。这里的防御是她前所未见的。即使赛拉斯能爬上环绕建筑的陡直外墙,它可是包着铁板,而且有守护员在上头巡逻。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他得偷偷穿过图书馆,通过无数上锁的铁栅门,才能到达地牢。

  感觉等了已有数小时后,伊丽莎白坐起来。「你觉得赛拉斯该不会被逮住了吧?」她问。

  「我想不会。」有个耳语般的嗓音从走廊回答,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可不是外行人。」

  「赛拉斯!」他们两人都惊呼,并冲向栏杆。

  他一边叹气一边走入他们的视线。「麻烦不要这么大声。」

  纳森尼尔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咧嘴而笑,他在火把光芒下显得超凡绝俗,但全身干净整齐,跟平常在家的普通夜晚没什么不同。「你没受伤吧?」

  赛拉斯摆摆手,表示这问题他根本不屑回答。「看来你们两个没浪费半点时间,马上就让自己被丢进牢里了。」他弯腰察看牢门,然后从口袋取出守护员的钥匙串,小心翼翼地用揉成一团的手帕包着它。「少爷,这好像是我──第三次把你从监狱救出来了吧?」

  纳森尼尔咳了一下。「先前那两次都是小误会。」他向伊丽莎白保证。

  赛拉斯从钥匙串上拆下一把钥匙,用来打开纳森尼尔的手铐。换纳森尼尔替伊丽莎白开锁时,赛拉斯挑了第二把钥匙,试着开牢房门。他的睫毛遮住眼睛,口气温和地说:「至少这次你有穿衣服,少爷。」

  「我跟你说,」纳森尼尔说。「那是意外,而且大众绝对不介意。有个女人甚至还送花给我。」他对着伊丽莎白补上一句,「别担心,她已经四十岁了,而且她叫蜜尔追。」

  门滑开了,赛拉斯迅速缩回手,一边吸气一边丢下钥匙。一缕蒸气从他的手指冒起。他准备让到一旁,却被伊丽莎白半路拦截,她一把抱住他,纳森尼尔也随后跟进,从另一侧搂住他。他定住,全身僵硬,忍受着他们的爱意,态度跟被幼儿揉捏的纯种家猫没两样。等他抽搐了一下,他们才终于放开他。

  「此事我们以后永不再提。」他警告,并抚平袖子。「史奎文纳小姐,请跟我来,我想妳的剑被送去兵器库了。」

  伊丽莎白捞起钥匙串。他们三人成一纵队,悄悄穿过地牢通道,每当巡逻员的火把靠近时就躲到阴暗处。幸好赛拉斯完全知道该怎么走,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一扇镶有铁条的门前,伊丽莎白用其中一把钥匙打开门锁。

  进门之后,她不禁倒抽一口气。火把光芒不光是照亮一把把宝剑,还包括密密麻麻竖立的斧头、长矛、十字弓,甚至是一件有尖刺的兵器,她有三分把握地认出它是钉头锤中的晨星锤。从兵器架上取回屠魔者后,她抓了条腰带紧紧系在腰间。纳森尼尔在一旁看着,觉得她斗志高昂的模样很有趣,她在腰带的囊袋里塞满盐弹。

  「现在呢?」纳森尼尔问。

  伊丽莎白把最后一个盐弹挤进去。「我们得找到地窖。我们只要阻止来这里的人进到地窖里就行了。赛拉斯,你去地牢的途中有经过地窖吗?」

  赛拉斯刚才一直将双手背在身后,在走道间游逛,用难以解读的表情望着那些兵器,他在一个由天花板悬吊而下,看起来很残酷的古老装置前驻足,那东西类似大型笼子,里头充满生锈的尖刺。伊丽莎白的心跳停了一下,目光从那些尖刺跳向他的手腕。

  「没有。」赛拉斯边说边转开身。「但我能感应到魔法书散发的心灵物质。我带你们去。」

  他没有表露任何迹象,不知道艾许夸夫特是不是就是用这类型的装置来抓住他的。他们离开房间时,伊丽莎白再看了一眼,用新的目光望着那一排排的兵器。对赛拉斯来说,这个地方是一间酷刑室。

  他们蹑手蹑脚地回到通道上时,地面因为熟悉的嗥叫声而猛力震动着。

  「我们一定很靠近那只邪物。」纳森尼尔说。

  赛拉斯低下头。「没办法绕过它。通往地窖的所有路线都会经过这条走廊。」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转角。通道尽头是一个洞穴,那空间大到天花板消失在朦胧的烟雾和阴影中。上方无实体的黑暗中垂下一根根像牙齿的钟乳石。在钟乳石下方有某种从石头中挖出来的坑洞式竞技场,被许多烧黑冒烟的炭盆给照亮。

  竞技场周围环绕着一圈金属走道,用栏杆隔开,他们的靴子在走道上踩出轻响。有一道扶梯──类似的梯子还有好几道──延伸到下方深处铺满锯木屑的地板上,那地板布满擦痕和沟槽,像是被一只来回走动的焦躁动物制造出来的。

  或是一只怪物。

  就在他们看着的时候,邪物笨重地走入他们的视线。它的体积堪比小型房屋,外型勇猛但粗糙,熊一般的形体缺了耳朵、鼻子甚至眼睛,口鼻部的皮革交错纵横着粗劣的缝线。它身后拖着一条沉重的链子,每个炼环都大到能当牛轭,链子的另一端连在一套固定在洞穴墙壁的滑轮系统上。邪物的头前后摆动,它脖子上的铁项圈让它痛得头晕目眩。墨水从开放性溃疡处渗出来,湿亮地沿着它肩膀流下,它那身皮革兽皮上满是旧疤,纳森尼尔带着不安的表情低头看着它。伊丽莎白打从心里作呕,想起先前在楼上守护员是怎么解释的。

  「这是错的。」她说。「它不是练习用的假人,让人用武器痛殴,而它只能被炼着受苦。」

  赛拉斯在她身边停下脚步,表情漠然。「史奎文纳小姐,妳不认为它是个邪恶的生物吗?」

  伊丽莎白的手握紧屠魔者的剑柄。她开始明白「邪恶」并不像她以前想象中那般,是个单纯的概念。或许邪物想要伤害人类并没有错──人类创造它们、囚禁它们、用盐和铁凌虐它们,而最后,把它们放逐到这种扭曲的形体中。

  「这些都不是它的错。」伊丽莎白终于说。「它并没有选择要当怪物。」

  就算赛拉斯对这议题有什么意见,也并没有提出来。纳森尼尔指着说:「地窖在那里。」

  在竞技场另一侧的底层,有座吊门嵌在石头的内凹处。任何人若是爬下去并试着走近吊门,都会被来回踱步的邪物杀死。除非他们有办法先人道毁灭这只怪物。

  伊丽莎白一个冲动拔出屠魔者朝梯子走。纳森尼尔抓住她的手臂。她还来不及反对,纳森尼尔就把她转过来,将她按在石壁上。她的脑筋一时无法反应。纳森尼尔紧张到全身僵硬,身体绷得跟弓弦一样紧,但他并不是突然欲火焚身,想要把她压在地底墙壁上热情地吻她。事实上,他是用他的深色大衣遮蔽两人,以免被人发现。

  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一开始,伊丽莎白只听到邪物吃力的哼气和呼噜声,但后来有脚步声咔啦咔啦地踩在附近的走道上。她用眼角余光看到海德馆长从他们刚离开的那条通道走出来,踩到走道上。她屏住呼吸,直到馆长垮着脸转朝反方向,他那疑心病重的目光没能发现近在几呎外他们的藏身处。他浑然不觉地走开时,他们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

  这种感觉没能持续多久。海德一定在巡逻,并且下楼来检查地窖。不管他在办公室里是怎么说的,他都是警觉心很强的人,不会在听到他们提出那样的警告后,还彻底不当一回事。然而他下来这里,却恰恰把他自己以及他的钥匙放到了艾许夸夫特需要的位置。

  有个刺破耳膜的金属尖鸣在洞穴中回荡。海德用了他的馆长钥匙启动滑轮。齿轮转动,将链子一个炼环一个炼环地往上绞起。邪物粗声怒吼,用力扯着项圈,但这是白费力气;不管它多么用力挣扎,机械都无情地把它拖过锯木屑。

  等绞盘当的一声停住,链子已经绷紧到邪物的上半身都悬空离地。它像是待宰的牛一样吊在那儿,头部低垂,重新裂开的溃疡滴着墨水。

  海德从离他最近的梯子爬下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便朝竞技场另一侧走去。他打开吊门的门锁,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机械隆隆地恢复运作。滑轮开始将邪物慢慢放到地上。伊丽莎白悚然一惊,意识到他们只有几秒钟时间能穿越竞技场。

  「我们得跟着海德。」她说,朝梯子跑去。「赛拉斯呢?」

  纳森尼尔朝上方点点头。伊丽莎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马上就后悔了。赛拉斯为了避免被海德发现,直接爬上洞穴的墙面,现在他像蜘蛛一样攀在上面,用非人类的黄眼睛俯视着他们。

  「他会跟上来的。」纳森尼尔说。「我们走吧。」

  几秒后,伊丽莎白的靴子撞上锯木屑。纳森尼尔落在她身旁时,邪物将它那有缝线、渗着液体的脸转朝他们。滑轮低鸣,怪物沉重缓慢地向前,将链子扯到极限,盲目地在空中吸气。纳森尼尔挑剔地看了看那古老的机械。他抓住伊丽莎白的手腕,加快两人前进的速度。

  他们并肩奔跑到竞技场中段时,有个震耳欲聋的尖锐撞击声撼动整座洞穴,然后某个东西从他们旁边弹跳而过,溅起一片锯木屑:是滑轮。

  根本没时间反应,他们只能死命地跑。伊丽莎白摸着钥匙串,藉由触感挑出最大的钥匙,那应该是仅限于守护员才能持有的钥匙。问题是,她不确定它是否能打开这道吊门。有鉴于他们离地窖已经很近了,这道门也许只有馆长个人的钥匙才开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有时间转身做好防御。邪物将近在眼前,瞬间压扁他们。

  吊门离得愈来愈近了。邪物的影子长长地投在他们身上,土地因它迈开的大步而抖动。伊丽莎白举起钥匙。她将钥匙插入锁孔时,手仍保持稳定,但邪物动作太快了。它的影子将他们骶罩在黑暗中──

  然后消失了,炭盆的红光瞬间又涌回来。伊丽莎白惊诧地回头看。邪物瘫倒在一段距离外的地面上,昏迷不醒,赛拉斯站在他们之间,一只手扬起,态度像是刚赏完别人决定性的一巴掌。他的爪子上滴着墨水。

  伊丽莎白硬是把嘴巴闭上,然后转钥匙。墙内有某种机制砰砰作响,吊门的锯齿从地上抬起。赛拉斯没有动,纳森尼尔揪住他的外套后背,把他拖进通道。

  在那可怕的瞬间,伊丽莎白还以为赛拉斯受伤了,但她马上就发现他只是低着头,满脸嫌恶地看着自己弄脏的手。伊丽莎白撩起大衣一角递给他,他一语不发地用大衣擦拭他的爪子。

  海德不见踪影,在前方深沉的黑暗中,就连他火把的微光都看不见。纳森尼尔在手中变出一团绿火,照亮一道往下的楼梯,梯阶因湿气而微微发亮。附近有看不见的水在滴落。这条地道出乎意料的美丽,令伊丽莎白瞪大双眼。石头是纯黑的黑曜石,内部有闪亮的带状矿脉。

  「赛拉斯,你能不能分辨这下面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人?」伊丽莎白压低音量说。但既然馆长的听力差到他到现在还没折回来察看,她很怀疑交谈的音量会有影响。

  赛拉斯检查完指甲,朝楼梯下瞥了一眼。「这座山里充满黄铁矿,我猜正是基于这原因,地窖才选择盖在这里。这么多铁限制了我的感应力,恐怕我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如果有帮助的话,」纳森尼尔说。「刚才在竞技场里并没有任何魔法的痕迹。我不认为有人在海德之前先通过邪物这一关。」

  「除非艾许夸夫特知道进入图书馆的密道。」伊丽莎白指出。「柯尼留斯从一开始就计划了这件事。他可能在山里挖了一条隐藏的走廊──只有他知道的东西。」

  「那种东西有可能过这么久都不被发现吗?」

  「应该吧。我在夏莫萧发现各种密道,而资深图书馆员完全被蒙在鼓里。」

  他们安静下来,蹑手蹑脚地前进。海德火把的红光在前方重新出现,照出披名他肩上的皮草轮廓时,纳森尼尔把他的绿火熄掉。

  他们偷偷跟在他后头,他笃定的步伐在裸露的石地上敲出声响。他一手高举火把,另一手紧握宝剑,完全没有暂停脚步看一下后面。

  伊丽莎白屏住呼吸。现在随时都可能……随时……

  火把照亮地上一个不规则物体时,她的心跳到喉咙里:那是一双靴子,从一条岔出的通道里伸出来。海德直视前方,似乎没注意到,继续走。

  他们三人暂停脚步,让海德领先几步,而他们则观察着倒卧在隧道里的这个守护员。这是个女人,仍佩带着武器,四肢放松地瘫在地上。她的火把掉进一个水洼熄灭了。幽暗游移的光线让人难以判断她是否还有气息。

  「她还活着。」赛拉斯悄声说。「她没有受伤,只是睡着了。」

  他们面面相觑。睡眠咒。攻击已经开始了。然而海德已经几乎走到地窖了,他们仍未看到攻击者的身影。

  真相有如闪电击中伊丽莎白。

  她放弃偷偷摸摸的伪装。「阻止他!」她大叫,朝海德的方向扑去。「阻止他进到地窖!」

  太迟了。通道尽头的吊门砰然落下,将海德隔在另一侧。伊丽莎白急急煞住脚步。

  他转身,隔着格栅面向他们。他脸上漾开一抹笑容,怪诞地扯动他的疤痕。这表情在他的五官上看起来完全不自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伊丽莎白已经看过这笑容太多次了,在艾许夸夫特庄园的镀金厅堂,在皇宫的舞会厅,在月光下的玫瑰凉亭。

  它不属于海德,而属于艾许夸夫特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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