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
几刻钟后，浑身滚烫汗湿的陶拥着祖莉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感受到记忆中前所未有的安宁。"为什么人生不能全是这样的时刻?"
她轻笑。"再等几刻钟。你会饿得只想着下一顿饭。"
"有你就能活下去，"他对她说。
她翻个白眼捶他手臂："傻男人。"
他把她搂得更紧，吻她，再吻一次，沉醉于这份亲密。"我觉得很幸福。"
"为什么说得像在提问?"
陶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这种幸福能持续吗?"
"万物皆逝。但我们还有这些呼吸。"她的目光游走在他脸上。"你把自己送去伊希戈?"
他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陶，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如果恶魔发现你，它们会攻击你，直到你的灵魂认为自己死去为止。"
"我与它们战斗。"
"你做不到的，它们是不死的。它们——"
"不，我没说我能做到。我是说我在做。我去伊希戈就是为了与它们战斗。"
祖利猛地坐起身。"什么?"
他也坐了起来。"那里的时间流速不同——"
"是的，谢谢提醒，这是我教你的——"
"我需要更多时间来——"
"来什么，陶?来什么?"
"训练，战斗，超越我生命中有限时间能让我达到的境界。"
"你和恶魔战斗?它们...能被杀死吗?"
"不能。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死之身还是免疫攻击，或者...我能暂时抵挡它们，但..."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最后它们还是会抓住你，"她说。"每次去都是这样?"
他点头。
"而你还继续去?"
他点头。
"多少次了?"
他摇头。
"你不知道?已经数不清了?女神啊。"她伸手触碰他的肩膀。"陶，如果你还有理智，就必须停下来。这太危险了。"
"我能应付。"
"不，你不能。"
"我没事，"他撒谎道。
"浴缸里的剃刀..."
"我没事，"他又说了一遍。
"还能撑多久?"
"直到成功为止!"他的语气让她往后缩了缩。
她盯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游移。"奥梅希族不值得你做出这些牺牲。"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那么是为了复仇?你愿意为此燃烧自己的灵魂吗?如果是这样，你只是在增加你认为复仇能减轻的罪恶。"
"是为了正义，为此我愿意承受任何痛苦。"
"陶——"
"你以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足够美好?就是这个让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世界?他们会把你献给皇室贵族。他会强迫你..."陶挣扎着控制情绪。"他会试图获得纯正血统，为了未来的天赋者。"
"求你了——"
"当这一切发生时，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为你们将要生育的孩子献上贡品吗?"
她注视着他。
"我们值得更好的。"他说。
祖瑞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说。
"他们允许你这样吗?"
"我就在这里。"
"能待多久?"
"就这几个呼吸的时间。"
陶摇了摇头："这远远不够!我想要更多。我想娶我爱的女人，和她生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有我父亲在身边。"
"陶..."
"如果我能比他们更好，那么我们任何人都可以。贵族们?他们伟大是因为我们跪着。不能再这样了。我选择站起来。"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如果无论贱民还是贵族，我们能拥有的都只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呢?如果大清洗是有原因的，而西达并不是我们要通过的考验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
祖瑞睁开眼睛："因为我去过城堡。"
陶等待着，让沉默促使她继续。
“天赋者…，”她说，“天赋者生来就具备不同程度遮蔽自身于伊西霍格的能力。我们中最弱者仅能衰弱敌人，快速夺取并释放力量。稍强者可激怒目标，从阿南希的囚牢汲取能量，大幅强化体内流淌着大贵族或皇族血脉之人。还有人能启迪心智，通过伊西霍格迷雾传递需在乌姆拉巴大陆耗费数日才能送达的讯息。
“但最强大的天赋者可施行恳请术，向任何具备理智的生物发出召唤。正因如此，赫德尼人从不驱使野兽与我们作战，也正因如此，他们早年将我们的山谷焚为焦土。他们企图尽可能多地屠杀我们和动物。”
“赫德尼人烧毁了整个半岛?”
“烧得寸草不生。所以我们如今只有昆虫、爬行动物，以及皇族拯救并培育的少量马匹和其他哺乳动物。”
“你能对人类施行恳请术吗?”陶问道，紧盯她话语中最令他不安的部分。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让他感到不适，仿佛会给城堡带来某种新的扭曲尝试。
“技术上可行，”祖莉回答，“但无人践行。恳请术是灵魂的敞开，会在施术者与被施术者间建立连接。高等智慧生物——比如女性，甚至男性——能够抵抗或维持这种连接。”
“抵抗?维持?”
“若我对你施行恳请术，我的意识将半留现世半入伊西霍格。只要我想控制你，就必须持续从冥界汲取力量。”
"这就是你必须强大的原因吗?你需要一直躲避恶魔。"
"是的，但这比那更危险。如果我请求你，你就可以像我对你做的那样，把我困在伊西霍戈。当我耗尽隐藏能力后，你可以一直把我留在那里。"
"直到恶魔找到你?"
"是的，"祖莉说。"是的。而且...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召唤龙时我们中都会有人死去。"
陶震惊了。"什么?"
祖莉舔了舔嘴唇，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脸。"天赋者在守护者要塞下囚禁了一条未成年的龙。"
"他们做了什么!?"
"那条幼龙被锁链束缚，戴着面罩，并由一群被称为'小团体'的天赋者持续削弱。有隧道连接着守护者要塞和天赋者城堡。这些隧道让我们能随时接近那条幼龙。使我们能轮换疲惫的天赋者，调来精力充沛的新人。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无限期地维持着对幼龙的削弱状态。"
陶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
"为了控制守护者。我们认为它们最初可能是通过伊西霍戈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它们是恶魔?"陶问道。
"我们不是相信它们是阿南西创造的吗?"
"我...我也曾相信它们是自愿帮助我们的，而不是因为我们囚禁了它们的孩子。"
祖莉做了个鬼脸，无法反驳这一点。"请求者可以进入伊西霍戈，模仿守护者幼崽的叫声。所有请求者都被教导这个。当守护者听到叫声，就会来寻找它们失踪的孩子。一旦龙靠近，我们就请求它们，而它们被捕获后，也会反过来依附我们。"
"我们?"
"我们不能每次召唤守护者都让最强大的能力者牺牲。祈求者与其他五位天赋者协同作战，他们共同被称为'六芒阵'。六芒阵的每个成员都强大到足以独立担任祈求者，当守护者被召唤时，他们会互相祈求。"
"他们链接灵魂?"
"可以这么说。这样做是为了当守护者刺穿实际祈求者的天赋屏障时，六芒阵的其他成员能够介入。"
"去战斗?"
"不。就像恶魔一样，守护者在伊西霍戈是无法被击败的。六芒阵介入是为了拯救祈求者，而守护者会带走剩下五位成员中的一位作为替代。我们称之为'反噬'。"
"那个被反噬的天赋者呢?如果她正在祈求六芒阵的其他成员，她会携带着来自伊西霍戈的能量。"
"确实如此。"
"那么，当她在伊西霍戈被杀死时......"陶说。
祖莉点了点头。
"所以...所以达巴的天赋者会浴血而死?那是恶魔之死。"
祖莉再次点头。
"巨龙如何决定六芒阵中哪位成员留在伊西霍戈?为什么不把你们都杀死?"
"六芒阵剩余的五位成员是相连的。在守护者眼中他们如同一个灵魂，他们彼此争斗，扭曲来自伊西霍戈的能量，互相攻击直到某个人的屏障崩溃。当第一个屏障失效时，其他天赋者会将他们持有的所有能量注入失败者的灵魂。"
"你们让战败的天赋者变得更耀眼。"
"耀眼如烈日。"
"于是恶魔就会攻击。"
"每次召唤巨龙，都有人要牺牲。"
"女神垂泪了，"陶低声呢喃，声音近乎耳语。"而我们却扣押着他们的幼崽，好让他们随叫随到?"
"正是如此。"
"这意味着我们把他们的孩子囚禁了近两百个周期?"
"确实如此。"
"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这是我们求生的故事，"祖莉说。"陶，天赋者城堡已经半空了。我们无法补充那些在无休止的战斗和反噬中牺牲的女性。每个周期能通过测试的天赋者越来越少，而蛮族的进攻却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猛烈。如今就连突袭都需要守护者防御了。"
"告诉我你不能..."
"我很强大。"
"告诉我——"
"完成学业后我将被培养成祈愿者，相关训练已经开始。"
"不。"
"我的第一个军职将是怒焰使。掌握祈愿术很难，我还有时间。"
"直到什么时候?直到他们给你戴上六芒烙印?好让你与昔日同袍厮杀来喂养龙的怒火?"
"我很强大。"
"其他人有多强?"
祖莉忧郁的微笑是她唯一的回答。他们静坐良久，相拥而卧。最终祖莉睡着了，陶却醒着。
他清醒地看着阳光将阴影如潜行的恶魔般投在地毯上。剑友们此刻应该在训练场，他们定在疑惑他的去向。他必须离开了，却万分不舍。他轻吻祖莉。
"这就要走了?"她问。
"该走了。"
"我们斋戒结束后就前往克雷姆，"她告诉他，"但我会和其他天赋者新人和导师一起在峭壁参加混战。注意安全，之后在城里找我。"
"我会的，"他承诺道。他吻了她，准备离开，在卧室门口，他试图将她的形象铭刻在脑海中。她远比他应得的要好得多。他走出了房门。
"陶。"她声音中的忧虑让他停下了脚步。"小心点。有些事情要发生了，我们做过的事会遭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