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坎·奥奈
莱坎怒火中烧。白昼令人精疲力竭,夜晚更甚。他不得不在贾巴里在场时向父母解释测试场的事件。他每说一句,贾巴里就拆台一次。母亲暴跳如雷,心软的父亲则为阿伦的逝去哀悼,借故离席去准备火葬事宜。
莱坎认为这些贱民根本不值得费心。阿伦太过狂妄,他的结局不过是个德不配位之人沉溺于非分之想的必然结果。倘若阿伦更谦卑些,他儿子也会如此,那小子就不会如此卖力地让卡吉索难堪。要是这两个贱民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今晨的闹剧本可避免。
事已至此,莱坎遭到母亲严厉斥责。他不得不为他人过错承受责难。"得为伊哈古战队物色新统领了,"母亲说。眼下贾巴里不在城堡,封地处境本就举步维艰。她咒骂男人的愚昧,声称女神赐予她儿子们就是对她的抛弃。
莱坎深知母亲的脾气,便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贾巴里试图争辩,却被她赶出了房间。
当只剩他们母子二人时,她给了莱坎当天唯一的好消息:要他趁父亲火葬时逮捕陶·塔法里。这个胆敢袭击贵族的贱民,第二天早晨就会被绞死。这正是莱坎钦佩母亲的地方——她总能准确把握何时该采取铁腕手段。
当晚,数百名男女前来参加火葬,许多人哭得像死了战斗英雄似的。莱坎带着几名守卫到场,但塔法里家的小子始终没露面。不愿再次失手的莱坎派人去了阿伦的茅屋,结果那小子也不在那儿。
空手而归的莱坎在夜色渐深时,将追捕陶的任务交给了那些处置过平民妓女及其家人的手下。安排妥当后,他走进地窖,挑了壶陈年奥鲁酒。要是让这个贱民从指缝溜走,母亲定会用毒舌鞭笞他——光是想到这点,再加上今天诸事不顺,他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昂贵的美酒。
他一饮而尽,可酒既没让世界变得柔和,也没能缓解陶殴打他眼眶的疼痛。于是他又拎了壶酒回房,顺道从厨房捎了碗半熟的鳄梨。
第二壶酒终于奏效。他一边切着鳄梨片,一边幻想匕首捅进阿伦儿子血肉的快感。奥鲁酒让身子暖烘烘的,胃里也塞得满满当当,他就这么和衣倒在床上,连马裤和束腰外衫都没脱便昏睡过去。
莱坎是个睡得很沉的人,但那天夜里开始下雨了,这在任何季节都算罕见之事,在囤积季更是稀罕。平常夜里,下雨不会惊扰他。他的卧室在二楼,听不见雨滴拍打地面的声响,而且莱坎的房间装着厚实的百叶窗。不,就算雷雨交加莱坎也能酣睡,但他没法在被雨淋着时继续安睡。
他被呛醒过来,拍打着湿漉漉的脸。他的卧室里居然在下雨,这说不通。接着他看到百叶窗敞开着。莱坎坐起身。他正要去关窗,却发现床尾站着个恶魔。
他尖叫着向后爬,正要呼喊卫兵——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对恶魔能有什么办法——这时那个黑影生物走进了光亮处。莱坎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不是恶魔,但在自己床尾看见贾巴里的宠物贱民也好不到哪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莱坎嘶声道。
"我不是来杀你的,"那个肮脏湿透的贱民对他说。
"杀我?"莱坎说,"你这肮脏的畜生!"
"在您眼里我们就是这种东西,对吧?畜生?不是男人,不算人类。所以你就能随便糟蹋我父亲的性命?"
莱坎不喜欢这少年的语调,打量着他是否携带武器。
"我没带武器,主子。至少现在不是来取你性命的。"
莱坎冒险瞥了眼床边的夜桌。他的匕首就在那儿,刀刃掩藏在鳄梨果皮之间。
"我来告诉你你会怎么死,"阿伦的儿子说道,这话让莱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将以伊哈什新兵的身份参军。我会把灵魂都倾注到杀戮技艺中,然后等着你升到封地领主之位。棕榈会赐予你军衔,那时你将尝到绝望的滋味。"
"绝望?"莱坎强挤出笑声,同时向桌子挪近了些。
"每一天,每一季,每一年,你都将活在恐惧中,再也无法享受食物的美味、阳光的温暖或夜风的轻抚,因为终有一天我会到来。我将会向你发起血斗挑战,小贵族莱坎·奥奈,而你将会死在我父亲的剑下。"
莱坎意识到这个贱种已经疯了,他母亲说得没错。阿伦的儿子必须被解决掉。
"我是你的诅咒,"贱种说。"我是你的终结。"
"是吗?"莱坎反问,同时从桌上抓起匕首猛扑过去,刀锋划过疯子的脸庞,他能感觉到利刃切入皮肤、擦过骨头的触感。
这个平民发出惨叫向后倒去,鲜血在地板上溅出一道断续的红线。莱坎扑到这个矮小的男人身上,将他压倒在地。莱坎体重超过十六英石,而这个贱种恐怕连十一英石都不到。莱坎双手握住匕首,朝着这个蠢货血淋淋的脸压下去,用全身重量将刀刃往下送。
"杀我?杀我啊!"莱肯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贱民在他身下扭动挣扎。"我要烧死你全家。你有姐妹吗?"他啐了一口,"有是吧,杰拉尼?我要用这把刀上了她!"
剧痛在莱肯的下体炸开,灼烧感从胯下直窜腹部。他喘着粗气,力气尽失,被平民那一记膝撞带来的剧痛彻底击垮。平民打掉他手中的匕首,将他推开,趁机踉跄着站了起来。
莱肯起身挥拳打向那个低等人的脸,但对方低头躲过,将他扑倒在地,撞得他肺里空气尽失。他们撞翻了床头柜,陶罐里的奥鲁酒残渣泼洒在他们身上。暴雨肆虐中,他们在敞开的窗户下扭打成一团。
莱肯凭借更强的力量痛殴陶。他翻滚到上方,击打这个平民,挣脱纠缠后一脚踹向对方大腿。他本想踢断这杂种的肋骨,但失手了。
陶正要起身,莱肯冲去捡匕首。他从石地板上抓起凶器,背靠墙壁转身时,正好看见那个低等人向他冲来。他猛地向前刺出胳膊,想捅穿这个瘦骨嶙峋的家伙,但平民被翻倒的奥鲁酒罐绊了一下,导致莱肯刺偏,刀刃只划破了陶肮脏的束腰外衣,没能捅进腹部。
两人猛烈相撞,纠缠在一起。莱坎挥刀砍向陶,却因刀刃卡在撕破的布料中无法给予致命一击。他慌乱地摆弄匕首想要挣脱,此时贱民的手指已掐住他的脖颈。他刚要呼喊,准备叫来卫兵结束这场闹剧,脑袋却被狠狠砸向墙壁。
莱坎眼前炸开刺目的光点,尚未清醒之际,头颅再次撞向坚硬的土墙。他抓挠着那杂种的手臂却无法挣脱,第三次重击将光点化作刺目烈阳。
他想起匕首,试图刺向陶,但刀刃仍陷在破碎的布絮中难以发力。绝望中他横向切割挣脱束缚,短刃终于获得自由。他曲臂蓄力,正要将匕首捅进这个平民的心脏,头颅却再次撞向墙壁,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莱坎双腿发软,想喝令陶停下。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左眼完全失明。他拍打陶的面庞,手掌沾满温热血浆。莱坎已不知身在何处,更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意识——
莱坎的后脑又一次撞上墙壁,他看见母亲年轻的面容。她俯身轻语,自己正躺在儿时的床榻。当他伸手触碰,母亲却碎成万千光斑。时间凝滞,前所未有的剧痛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