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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卡蜜儿气坏了,原本的慈祥模样消逝无踪,眼里闪着怒火,脸庞更是从白发尾端到下巴都气得通红。「你竟然带德国佬来我家!」她近乎痉挛似的尖叫:「我要把你当叛徒宰了!」她瞪了麦克一眼,接着狠狠盯着艾尔诺茂森菲尔德,彷佛那小个子是她从鞋底刮掉的脏污。「你!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是纳粹流浪汉的收容!」

  「夫人,我不是纳粹。」老鼠义正词严反驳道。他拚命挺直身子,却还是比法国老妇人矮了七、八公分。「也不是流浪汉。」

  「滚!滚出去,否则我──」卡蜜儿转身跑到衣橱前,将衣橱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把又旧又重的勒贝尔左轮手枪。「我就把你肮脏的脑袋轰掉!」她愤怒咆哮,高卢女性的优雅一扫而空,举起手枪瞄准了老鼠的头。

  麦克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抬,从她手里抢下手枪。「别这样。」他喝斥道:「这把老古董只会把妳自己的手打掉。」

  「你故意带纳粹爪牙来我家!」卡蜜儿龇牙咧嘴吼道:「置我们的安全于险境,为什么?」

  「因为他可以帮我完成任务。」麦克说道。老鼠走进厨房,身上的衣服在灯光下显得更脏更破。「我需要有人替我传话给我要找的人,而且动作要快,不能吸引太多注意。我在找扒手,他就是了。」他朝那德国小个子点点头说。

  「你疯了!」卡蜜儿说:「疯过头了!喔,天哪,我家里竟然来了个疯子!」

  「我不是。」老鼠说,那张爬满皱纹和污垢的脸庞对着卡蜜儿。「医生说我绝对没疯。」他打开锅盖吸了一口气。「不错。」他说:「但味道有点淡。如果妳有辣椒粉,我可以帮妳加一点。」

  「医生?」盖比皱眉问道:「什么医生?」

  「疯人院的医生。」老鼠说。他用脏兮兮的手指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再将手指伸进锅里。「没错。」他说:「最好加点辣椒粉,说不定再加点大蒜。」

  「什么疯人院?」卡蜜儿声音刺耳,像颤抖走音的笛子。

  「就是我六个月前逃出来的地方。」老鼠说完拿了一支杓子舀起汤喝,喝得淅哩苏噜。所有人愣愣望着他,卡蜜儿目瞪口呆,彷佛随时就会发出足以震碎盘子的尖叫。「在市区的西边。」老鼠说:「专门收留脑袋坏掉或拿枪打自己脚的人。征兵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我神经衰弱,他们有听吗?」他又大声喝了口汤,汤汁从下巴滴到衣服上。「没有,他们完全没听。他们说我是伙房兵,不会见到打打杀杀,但那些混账有提到空袭的事吗?没有,一个字也没提!」他喝了一口汤,弄得两颊都是。「你们知道希特勒的胡子是涂上去的,对吧?」他问:「真的!那个没屌的混蛋长不出胡子,晚上都穿女人的衣服。大家都知道,不信去问。」

  「喔,救命哪!纳粹疯子!」卡蜜儿低叹一声,脸色变得跟头发一样白。她往后踉跄几步,差点跌倒,盖比扶住了她。

  「这汤要再加一颗大蒜。」老鼠咂咂嘴说:「这样就完美了!」

  「你打算怎么做。」盖比问麦克:「你得设法甩掉他。」说完她匆匆瞄了他手上的左轮枪一眼。

  麦克葛勒顿这辈子很少犯傻,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真蠢,竟然病急乱投医,而且遇上的还是庸医。老鼠拿着勺子开心喝汤,一边打量厨房,显然很习惯这环境。叫一个被空袭吓得逃离精神病院的德国疯子去找亚当,实在不大牢靠,但他还能找谁?可恶,麦克心想,我刚才为什么不放走这家伙?这人根本难以预测,万一──

  「你刚才提到什么费用,我记得。」老鼠将勺子放到汤锅里说:「你大概是怎么打算的?」

  「费用就是把你的尸体扔到塞纳-马恩省河的时候,在你眼睛上放两枚铜板啦!」卡蜜儿吼道,但盖比要她安静。

  麦克犹豫了。这家伙到底有用没用?或许只有疯子才敢执行他的计划。不过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要是老鼠犯了错,他们可能全会丧命。「我是英国军情局的。」他低声说道,老鼠继续在厨房里东摸西弄,卡蜜儿却倒抽一口气,又快昏倒了。「盖世太保正在监视我们一名干员,而我必须传话给他。」

  「盖世太保。」老鼠说:「可恶的混蛋。他们人很多,到处都是。」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协助。」

  老鼠看着他,眨眨眼睛说:「我是德国人。」

  「这我也知道,但你不是纳粹,而且你不想回医院了,对吧?」

  「对,当然不想。」他端详起一把平底锅,敲了敲底部。「那里食物太烂了。」

  「还有,我猜你也不想当贼了。」麦克接着说:「如果你扒东西很行,那我要你做的事可能只需要两秒钟,但要是不行,就会被盖世太保逮个正着,到时我就得把你杀了。」

  老鼠望着麦克,两只眼睛对照他肮脏皱折的脸显得蓝得出奇。他放下平底锅。

  「我会给你一张折好的纸。」麦克说:「你要将那张纸放到某人的外套口袋里。我晚点会跟你描述那个人,在街上指给你看。你必须速战速决,好像只是不小心撞到他一样。就两秒,不能再久。盖世太保会派一组人跟踪我们的干员,很可能沿路尾随。你只要稍有可疑,就会被他们盯上。我和我朋友──」他朝盖比点了点头。「我们会在附近,有状况会想办法帮你,但干员才是我的第一优先,万一必须射杀你和盖世太保才能保住他,我绝对不会迟疑。」

  「我想也是。」老鼠说着从陶碗里抓了一粒苹果,边啃边问:「你是英国来的,对吧?恭喜了,你德文说得很好。」他目光扫了整齐的厨房一圈。「没想到地下组织过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们一群法国佬都躲在臭水沟里呢。」

  「臭水沟是你这种人用的!」卡蜜儿反唇相讥,依然咄咄逼人。

  「我这种人。」老鼠说着摇了摇头。「唉,夫人,我们从一九三八年就住在臭水沟里了,久到都爱上那股味道了。我当兵已经当了两年四个月又十一天。他们说这是爱国情操的表现!是思想正确的德国人扩张帝国、创造新世界的机会!唯有信念坚定的血性男儿才能……啧,你们都听过了。」他咬到一口酸的果肉,不禁揪起脸孔。「不是所有德国人都是纳粹。」他轻声说道:「只是纳粹声音最大、势力最强,把德国人的理智都烧坏了。所以,夫人,我知道臭水沟是什么滋味,清楚得很。」他眼里闪着火焰,将果核扔到桶里,随即盯着麦克。「但我仍然是德国人,先生,也许疯是疯了,却依然热爱祖国。或者说记忆中的祖国,而不是眼前这一个。所以,我凭什么要帮你,让你杀害我的同胞?」

  「我是要你帮我拯救我的同胞,别让他们被杀。要是我接触不到那个人,死的人可能成千上万。」

  「是啦。」老鼠点点头。「不然登陆作战就毁了。」

  「天哪!」卡蜜儿低呜道:「这下完了!」

  「所有的德军都知道盟军迟早会登陆。」老鼠说:「这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有人知道,至少现在还没人晓得确切的时间和地点。但登陆是跑不掉的,连我们这群干伙房的白痴都知道。有一点很清楚,英国佬和美国佬一旦登陆,再厚的大西洋壁垒也挡不了他们。他们会一路杀到柏林,而我只能拜托上天,他们会比该死的俄国人先到。」

  麦克没有答腔。是呀,俄国人。他们从一九四三年就在东线战场大肆反扑了。

  「我老婆和两个孩子在柏林。」老鼠轻叹一声,伸手抹了抹脸说:「老大参战时才……十九岁,直接被派到东线战场,送回来的尸骨连一个盒子都装不满。部队寄了他的勋章给我,我挂在墙上,漂亮得很。」他说到这里已经眼眶泛红,不过随即恢复冷酷。「万一俄国人攻入柏林,我老婆和孩子们……啧,不会的,他们一定会被挡住,连德国边界都到不了。」那语气显然连他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你或许能缩短这场战争。」麦克对他说:「从法国海岸到柏林可还有上千公里。」

  老鼠没有说话,只是颓然垂着双手望着前方。

  「你要多少钱?」麦克试探道。

  老鼠沉思片刻,接着低声说:「我想回家。」

  「好,你需要多少钱才能回家?」

  「不,我不要钱。」老鼠望着麦克说:「我要你送我去柏林,回到老婆和孩子们身边。我从医院逃出来后,一直想找方法离开巴黎,但每回出城没多远就会遇到巡逻队。你需要扒手,我需要向导。这就是我的条件。」

  「不可能!」盖比说话了。「绝对办不到!」

  「等等。」麦克打断她。反正他本来就计划事后前往柏林,联系「回声」并找到杀死玛格莉塔公爵夫人的猎人凶手。自从夫人遇害之后,哈利山德勒在相片中踩着死狮子露齿微笑的模样,便一直在麦克心里徘徊不去。「我要怎么把你送到柏林?」

  「那是你的工作。」老鼠说:「我的工作是将一张纸放进某个人的口袋里。我会办到,而且不会出错,但我事后要去柏林。」

  这下轮到麦克陷入长考了。他自己潜入柏林是一回事,但带着一个疯人院的逃犯同行可是另当别论。他的直觉大声说不,而且直觉很少出错,但命运就是如此,再说他也没什么选择。「一言为定。」他说。

  「你也疯了!」卡蜜儿哀号道:「而且跟他一样疯!」但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么挫折,因为她看出了背后的端倪。

  「我们明早行动。」麦克说:「我们的干员早上八点三十二分离开住处,走大约十分钟的路去上班。我会查地图找出下手的地点,你就好好在这里睡一晚。」

  卡蜜儿又开始发怒,但没有用。「他只能睡地板!」她咆哮道:「别想弄脏我的被子!」

  「我就睡这里吧。」老鼠比了比厨房地板说:「反正我晚上可能会肚子饿。」

  卡蜜儿从麦克手中抢回左轮枪。「我要是听到半点声音,就格杀勿论!」

  「夫人,这样的话。」老鼠说:「我最好先说一声,我会打呼。」

  该睡了,明天大伙儿还有得忙。麦克正想回卧房,老鼠喊住他说:「嘿,慢点!你要我把纸条放进那人外套的哪里?外口袋还是内口袋?」

  「外口袋就可以,内口袋更好。」

  「那就是内口袋了。」老鼠又从碗里抓了一颗苹果啃了一口,接着瞥向卡蜜儿。「不知道有谁能赏我一点汤喝?还是让我饿得捱不到明天早上?」

  卡蜜儿嘴里念念有词,可能在骂人,接着打开橱柜替他舀了一碗汤。

  回到卧房,麦克脱下帽子和上衣,坐在床边就着白蜡烛的火光研究巴黎地图。床的另一侧还有一根蜡烛亮着,麦克抬头注视盖比更衣的背影。她将头发往后拨,麦克闻到一股苹果酒的香气。他继续研究地图,决定最好在亚当住处和办公室的中点动手。他找到确切的位置,用指甲做了记号,接着再次抬起头来,寻找盖比的身影。

  他感觉寒毛直竖,从颈子直窜背脊。明天将是如履薄冰,甚至生死关头。他心跳加速,望着盖比脱下便裤。明天或许就剩死亡与毁灭,但今晚他们还活着,而且……

  盖比撩起被子钻了进去,麦克闻到淡淡的丁香芬芳。他折起巴黎地图放到一旁。

  他转头凝视盖比。盖比宝蓝色的眼眸闪着烛光,一头乌黑秀发披垂枕上,被子只勉强遮住了胸部。她望着他,心头小鹿乱撞。她将被子往下拉,虽然只有毫米,但麦克看到了,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俯身低头吻了她。先是轻轻一啄,在她唇边,一察觉她张开双唇,便立刻长驱直入,勾起天雷地火。两人不停吻着,吻得湿热火辣,他彷佛听见两人的毛细孔不停冒气。她想用双唇勾住他,但他抽开身子望着她,柔声说道:「妳对我一无所知,而且明天过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知道……但今晚我想要你占有我。」盖比说:「而我也要占有你。」

  她将他揽过来,麦克撩开被子,被子下的她一丝不挂,身体散发出渴望,肌肉紧绷。她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双唇相贴,他低下身子,一边解开皮带、褪下衣裤。烛光在墙上照出两个巨大的身影,两人身体贴着身体,在鹅毛床垫上紧紧相拥。她感觉他的舌尖滑过她的喉咙,动作温柔却又强烈,让她不禁喘息。接着他低头向下,舌头在她双乳之间游走,缓慢而精准地绕着小圈。她抓着他的头发,感觉脉搏在体内暴走,愈来愈热、愈来愈强。麦克察觉她在颤抖,嘴里是她肌肤的甜香。他双唇滑过她的小腹,直驱她两腿间的黑色幽林。

  他的舌尖停在那里搅动着,让盖比兴奋得拱起身子,咬牙忍住呻吟。他手指温柔地拨开她,有如拨开粉红的花瓣,舌尖在盖比带领他的路径上来回游走。他的抚摸让她喘息,只想低喊他的名字,却想起自己不晓得他叫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但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此等愉悦,这样就够了。她两眼迷蒙,两腿间的欲望核心也是湿润泛滥。麦克用滚烫的唇吻了她喉头,接着调整姿势,缓缓进入了她。

  他很大,但她身体自动容纳了他。他以柔滑的炙热填满她,她抓着他的肩,感觉他皮肤底下的肌肉抽动着。麦克用手掌和脚趾稳住身子,趴在她上方一次次挺入她的身体深处,臀部缓慢律动,让她喘息呻吟。两人身体交缠撞击,分分合合。麦克曲体弓身,使劲动作,盖比和他骨贴着肉,有如陶土任他揉塑。他的神经、肌肉和血液齐声唱和,谱出一首感觉、气味与肌理的乐章。丁香的芬芳从纠结的被子里袅袅升起,盖比浑身散发着热情的气味,浓烈而迷醉。她头发湿了,汗珠在双乳之间微微发亮。她两眼迷蒙,凝望心底深处,双腿紧扣他的臀,将他留在体内,任他身体温柔摆动。接着换他躺着,女上男下,盖比身体抵着他的坚挺,闭上眼睛,乌黑的秀发有如瀑布披垂而下。麦克抬起她的臀举起了她,盖比俯身贴着他的胸膛,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那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只诉说了当下的狂喜。

  麦克曲身贴着她,盖比双手往后抓住了铁床架。一开始两人结合的姿势有点勉强,但很快就融合为一体。他们跳着激情之舞,钢铁与丝绸的芭蕾,高潮时盖比不由自主的发出销魂的呻吟,已经管不了别人会不会听见,而麦克也抛下自制,拱起身体承受她抽搐的抓扯,压力化为几道激流迸射而出,让他头晕目眩。

  盖比飘然忘我,宛如满帆的白船,由一只强壮的手领着在海上徜徉。她软绵绵地窝在麦克怀中,两人并肩躺着,一齐呼吸,远方一座教堂响起了夜半钟声。

  破晓前,麦克拨开她脸上的发,吻了她额头一下。他下床,小心不吵醒她,走到窗前眺望巴黎。晨光替墨蓝的夜抹上了一道淡红。此刻,斯大林的家园已经日上三竿,希特勒的帝国也是烈日当空,而他的一天才要开始。他从韦尔斯远渡而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接下来的廿四小时,他不是取得情报就是横死街头。他呼吸着早晨的空气,闻到盖比在他身上留下的体香。

  自由的活,他想起某位国王的临终遗言。

  空气凛冽舒爽,让他记起了多年前的那片座森林和白殿。回忆撩起一股燥热,给他再多女人,再多爱,再多人类打造的城市也平息不了。

  他皮肤刺痛,彷佛身上千针百孔。野性强袭而来,力道迅猛,他背上冒出一簇簇黑色毛发,往下直窜股间再伸向小腿。他闻到体内飘出狼臊味,黑色毛发夹杂着几绺暗灰,雨后春笋般从他胳膊和手背冒出,滑顺颤抖,有如活物。他举起右手望着手指一根根改变,黑色毛发波浪般从指背涌现,窜上手腕绕了一圈再蔓延到前臂。他手开始变形,手指内弯,硬骨软骨劈啪爆裂,痛彻神经,让他脸上渗出汗珠。两根手指变成了指甲发黑的弯钩脚爪。他脊椎弯折、挤压,发出轻微的剥裂声。

  「怎么了?」

  麦克慌忙收回右手紧贴身侧,转头望向盖比,心砰砰直跳。盖比坐在床上,激情过后和熟睡让她双眼浮肿。「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道,虽然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紧张。

  「没事。」他说,声音粗哑。「没什么,继续睡吧。」盖比朝他眨了眨眼,躺回床上,被子夹在腿间。他背上和两腿的黑色毛发褪去了,变回光滑柔润的肌肉。盖比说:「抱我,好吗?」

  麦克又等了几秒,接着举起右手,见到手指变回了人手的形状,仅剩的几绺狼毛正从手腕朝前臂褪去,消失在皮肤底下,只留下微微的刺痛。他又深吸一口气,感觉脊骨由紧变松。他的腰杆再度拉直,变身的冲动也从体内散去。「当然。」他躺到床上抱住她,变回人手的右手搂住盖比的脖子。她将头枕在他肩上,睡眼惺忪地说:「我闻到落水狗的味道。」

  麦克微微一笑,盖比呼吸变沉,再次坠入了梦乡。

  鸡鸣声起,夜走了,命运之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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