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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索兰尼亚骑士评议会

她相信是自己的年轻与美丽吸引了大家,但她错了。农夫和领主第一眼看见她都觉得她很美丽,然后他们看到了她的眼神。他们看到了悲伤和追求,那深深打动了他们,农夫同金月分享面包,她鞠躬表示感谢,而贵夫人亲吻她请求她的祝福。他们在她的悲伤里看见自己的恐惧和忧虑,在她的追求里看见自己想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想追求信仰。

奥蒂拉女士注意到金月脸色苍白、脚步不稳,就直接带她去了召开骑士评议会的地方,然后为她找了个舒适的小房间。骑士让仆人弄点水洗去金月身上的尘土,再拿些食物和饮水。她觉得自己能做的就这么多,于是离开了。她派人去通知神庙金月来了,然后自己去处理泰索何夫和谜琢。

金月吃着喝着,根本不尝食物的味道,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在吃。身体需要维持下去的能量,而她不得不满足身体的需要。她必须继续跟随亡者之河,那些灵魂在呼唤她,用冰冷而可怕的水流冲刷她。她在那些灵魂中寻找自己认识的人:河风、提卡、卡拉蒙,还有自己亲爱的女儿……那些老朋友都抛下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找不到他们,但那并不让人惊讶,因为灵魂的数量就像河里的水滴,令人眼花缭乱。

这个身体很强壮,但是金月累了,非常累。她觉得自己是华丽灯笼里燃烧的烛火,蜡烛全部融化了,灯芯烧到了最后,火焰快要熄灭了。但她看不见的是虽然火焰渐渐减小,烛光却更加明亮。

唯一神。金月不记得曾说过唯一神。她什么都没说,但梦见了唯一神。同样的梦反复出现,睡着跟醒着一样困倦。

在梦里,金月再次到了远古城市沙克沙罗斯(xaktsaroth)的神庙。她手中握着蓝色水晶杖,面前是医疗女神米莎凯的神像。神像握着手好像拿着一根杖,实际上却没有。然后就像在不久前一样,金月再次把魔法杖还到神像手里。那时,神像接受了,金月知道众神还对他们的孩子怀有爱意。但在梦中,当她试着把水晶杖交给女神时,水晶杖碎了,她的手被割破,鲜血流得满手都是。她由高兴变成了恐惧。

金月颤抖着醒来了,她觉得困惑。

她思索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一开始是一个想法,然后又是另外的想法。所有的想法开始在她心里轮转,一个追赶另一个,就像蛇吞咽自己的尾巴。金月闭上眼睛,然后用手按住,想把它们统统赶出去。

“你是金月的女儿?”一个关切的声音说。

金月吃惊地放下手,看见了司辰长米克利斯紧张而友善的脸。金月以前见过他。米克利斯曾在光明城堡学习过,是个优秀的学生,也是能干而温和的牧师。他是索兰尼亚人,后来回到了索兰萨斯,现在是光明神庙的司辰长。以前他们经常一起谈话,但此刻米克利斯并没有认出金月,金月叹了口气。

“对不起,”米克利斯轻轻说。“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孩子。我本来不该没敲门就进来,但是奥蒂拉女士说你不舒服,可能已经睡了。不过很高兴看见你的食欲还很好。”

他疑惑地看着一堆盘子和曾装满面包的篮子。金月奇怪的身体吃掉了两个人的晚餐,一点面包都没留下。

“谢谢你,司辰长,”金月说。“你没有吓到我。我走了很长的路,我累了。听到城堡被攻击的消息,我感到心烦。我不知道。我刚听说--”

“有些人死了,”米克利斯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为他们哀悼,他们的灵魂一定会去下一个世界的。孩子,”他突然惊慌地问,“你生病了?我能帮什么忙?”

金月正要说灵魂的事,这时她颤抖着扫了一眼四周。房间里全是幽灵,有些看着她,有些在不安地游荡,有些想碰她,其他的则根本没注意她。他们从不一直停留,被迫保持移动,加入流往北方的亡者之河。

“不,”她疑惑地说。“是这个可怕的消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米克利斯是个热心的好人,但是他不会明白灵魂永远无法去别处,他们被困住了。

“很抱歉,”米克利斯说,“我们没收到令堂的消息。这说明金月可能没有在那次攻击中受伤。”

“她没有,”金月轻快地说。最好结束这个话题,说出实话。她的时间不多。亡者之河在推动她向前。“金月没有在攻击中受伤,因为她当时不在那里。她逃跑了。她离开了同伴,让他们独自面对龙。”

司辰长米克利斯看起来很疑惑。“孩子,不要对你母亲这么无礼。”

“我知道她逃跑了,”金月继续无情地说。“我不是金月的女儿,你最清楚,司辰长。你知道我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死了。我就是金月。我来索兰萨斯是想告诉骑士评议会我的事,看看他们是否能帮我,另外给他们一个警告。当然,”她补充说,“你一定听说过我‘奇迹’般的转变。”

司辰长米克利斯明显很不安。他显然不想盯着金月,但又无法移开视线。他注视着金月,迅速移开视线,然后又疑惑地盯着。

“我们有一些年轻牧师不久前去了城堡朝圣,”他承认说。“他们回来说你身上出现了奇迹,变得年轻了。我承认自己认为这是年轻人的想象。”他停下来,不再隐藏自己的目光。“是您吗,首席大师?原谅我,”他笨拙地说,“我们接到报告说黑暗骑士渗透进了牧师内部……。”

“你还记得吗,司辰长,有一晚我们坐在星空下,谈到你年轻时知道的众神,还有你小时候怎么想成为帕拉丁的牧师

“首席大师!”米克利斯叫道。他抓住金月的手,举到嘴边亲吻。“真的是您,真的是奇迹。”

“不,这不是奇迹,”金月疲倦地说。“这是我,但又不是。这不是奇迹,而是诅咒。我不指望你能理解。连我自己都不理解,怎么能指望别人?我知道骑士尊敬你,因此想请你帮个忙。我必须见骑士评议会,不能一直等着,不管是下周还是下个月,他们得安排时间。你能让我今天就见他们吗?”

“可以!”米克利斯微笑着回答。“我不是他们唯一尊敬的牧师。如果听说首席大师金月在这里,他们只会很高兴会见您。评议会休会,爵士们去就餐了。他们要举行特别会议处置一个间谍,用不了多久。那肮脏的事结束后,您就会成为黑暗中的明路灯。”

“恐怕我只会让黑暗更深,不过无论如何都会是那样。”金月抓住木拐杖,站了起来。“带我去评议会大厅。”

“但是,大师,”米克利斯站起来说,“爵士们还在就餐,他们可能过会儿才去,而且还有间谍的事。您应该呆在这里,这里舒适--”

“我从未舒适过,”金月急躁而愤怒地说,“所以呆在这里或是坐在有风的房间里都没关系。今天我必须见评议会。谁知道间谍的事会不会拖延,然后他们会告诉我明天再来。”

“大师,我向您保证--”

“不!我不想推迟到明天或者是他们觉得合适的某天。如果我在那里,他们就无法拒绝听我说。还有,别对他们说这个所谓的奇迹。“

“大师,如果您那么希望,好吧,”米克利斯说。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显得痛心。他对金月失望了。这里就有奇迹,就在他眼前,而金月却不允许他为之自豪。

在我手里,蓝色水晶杖粉碎了。

司辰长米克利斯陪着金月走到评议会大厅,米克利斯说服卫兵允许她进入。进去之后,米克利斯问金月是否舒适,不过他说话结结巴巴,金月是从他口形上看出来的。米克利斯道歉说要去通知爵士她来了。金月坐了下来,这个房间很大,周围装饰着玫瑰,它们散发出芳香。

下午的日光照不到这个房间,爵士们走的时候又把蜡烛吹灭了,金月独自在黑暗中等待着。仆人想点燃蜡烛,但是金月宁愿坐在黑暗中。

在金月走向评议会大厅的同一时间,杰拉德也在奥蒂拉女士的护送下来这里。他并没有受到对奈拉卡黑暗骑士的粗暴对待。他没有被绑在拷问台上,也没有被系住拇指吊起来。检察官已经审问了好几天,他们东敲西打,总是希望能发现杰拉德在撒谎。

杰拉德面临一个选择。要么从头至尾说出整个故事,开始是一个穿梭时空的死去的坎德人,最后是不得已协助最臭名昭著的奈拉卡黑暗骑士之一梅丹元帅。要么反复表明他是索兰尼亚骑士,沃伦爵士派他去执行秘密任务,这样杰拉德就完全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骑着蓝龙,还穿着黑暗骑士的皮甲,一切都可以在骑士评议会上说清楚。

前者当然不是最好的选择。杰拉德选择了后者。

经过多次疲倦的审问,检察官向上级报告说囚犯坚持他的说法,只能让他去骑士评议会。检察官还说在他看来,这个囚犯要么说了实话,要么就是当今最狡猾、最聪明的间谍。无论真实情况是哪种,他都应该交给骑士评议会审问。

奥蒂拉女士陪着杰拉德走去大厅,她不时盯着杰拉德的头发,那些头发似乎只能立起来。

“我的头发是黄色的,”杰拉德终于烦了。“需要修剪一下了。我不经常--”

“提卡的玉米面包,”奥蒂拉女士盯着他的头发说。“你的头发颜色像提卡的玉米面包。”

“你怎么认识提卡?”杰拉德惊讶地问。

“你又怎么认识提卡?”奥蒂拉反问。

“她是索拉斯的最后归宿旅店的店主,我已经说过了,我驻扎在那里,如果你是在测试我--”

“啊,”奥蒂拉女士说。“那个提卡。”

“你从哪里--谁说的--”

奥蒂拉女士一幅深思的表情,她摇摇头,并不回答杰拉德的问题。她的手异常强壮,她牢牢握住杰拉德的手臂,心不在焉地向前大步走,根本没注意到戴着脚镣行动不便的杰拉德不得不小跑跟上自己。

杰拉德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她注意。他无意再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什么,他的话只会被当成笑话或是谜语。他正要去骑士评议会,去见能公正听取辩护的爵士们。他已经决定将某些部分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剩下的则半句不漏(例如穿梭时空的死去的坎德人)。虽然他的故事很奇怪,但还是可信的。

他们到达了索兰萨斯最古老的建筑骑士大厅,据说它是由骑士团创建者维纳斯•索兰那斯的儿子建造的。大厅是用花岗岩建造的,表面是大理石,它的结构原本很简单,像是个工事。数个世纪来,大厅又加了侧楼、塔和尖顶,现在简单的屋子已经被改造成了复杂的建筑群,中间还有个庭院。骑士们建立了一所学校,不仅教授战争的艺术,也教授骑士规章和法律的翻译,因为这些骑士一生中只有一小部分时间在战斗。高贵的爵士们会倾听辩解,然后宣判。虽然巨大的建筑群已经远远超出了“大厅”的范畴,但骑士们仍然沿用过去的称呼。

这里有帕拉丁的神庙和骑士特别尊敬的神奇力•乔里斯的神庙。众神离去之后,骑士们出于礼貌让牧师们留下了,但祈祷的力量没有了,牧师们觉得不安,觉得没用。神庙里充满悲伤的回忆,于是他们离开了。神庙仍然开放,骑士们喜欢到这里整晚做研究或是讨论哲学。据说神庙的平和有助于他们思考。许多年轻的学生都很好奇。

杰拉德从未到过索兰萨斯,但听父亲描述过,他一边回忆,一边想确定周围的建筑是什么。他当然认识大礼堂,礼堂的屋顶很尖,周围有飞拱,装饰着华丽的石雕。

奥蒂拉带着他进入大礼堂。他瞥了一眼这个巨大的房间,城市大会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奥蒂拉带着他走下一个石转梯,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高处的油灯照亮了这里,石雕灯座就像少女伸着手。这些石雕很特殊,每一个少女都是按真人的样子雕刻的,形态各不相同,不过杰拉德专心思考自己的事,没怎么注意。

骑士评议会由三个骑士阶级的首领组成,分别是圣剑骑士、玫瑰骑士和皇冠骑士。爵士们站在门厅尽头,远离贵族和旁观评议会的普通人,那些人正安静地进入房间。骑士评议会是庄严的仪式。很少有人说话,就算要说也很小声。奥蒂拉女士将杰拉德交给卫兵看管,然后去通报犯人带到了。

走廊里的人全部进去后,爵士们走进了房间,他们身后跟着几个拿着索兰尼亚骑士团徽章的侍从,徽章上的图案是剑、玫瑰和翠鸟。接下来是索兰萨斯的城旗,再然后是列席评议会的爵士的旗帜。

在等他们就位时,杰拉德扫视了人群,希望能找到认识自己或是他父亲的人。他没有认出任何人,心里一沉。

“有人说认识你,”奥蒂拉女士回来说。她看见杰拉德在仔细寻找什么,就猜他在找认识自己的人。

“哪里?”杰拉德放心地问。“是谁?杰弗瑞爵士(lordjeffrey)、林奇博格爵士(lordlynchburg)还是格兰塔斯爵士(lordgrantus)?”

奥蒂拉女士摇摇头,嘴突然一扭。“不,不,不是他们。实际上根本不是骑士。他将被传唤为你作证。请接受我的哀悼。”

“什么--”杰拉德生气地说,但奥蒂拉打断了他。

“哦,如果你关心自己的蓝龙,那你应该很高兴听到他逃跑了。我们发现那个洞是空的,但我们知道他一定还在附近,因为有报告说家畜消失了。”

杰拉德知道自己应该站在骑士那边,但又关心锐刃,他真是一头忠诚而勇敢的龙。到现在锐刃应该已经知道杰拉德遭到了不测,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在这里,杰拉德深受感动。

“带犯人上前,”法庭警卫喊。

奥蒂拉女士抓住杰拉德,带他进入大厅。

“很抱歉必须锁住你,”她平静地对杰拉德说,“但那是法律规定的。”

杰拉德惊讶地看着奥蒂拉。他可能一生都看不透这个人。杰拉德勉强点点头,躲开奥蒂拉走了过去。杰拉德戴着镣铐叮叮当当地走进评议会大厅,但他骄傲地抬起了头。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旁听席上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爵士们坐在房间前部一张长木桌后。杰拉德知道程序,他以前旁观过评议会。他走到房间中央,向三位审判官鞠躬。爵士们沉着脸,但满意地点了点头,杰拉德猜他们对自己印象不错。杰拉德起身,准备去被告席,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希望完全破灭了,他想最好直接叫刽子手来,省得大家麻烦。

“杰拉德!”那个声音喊。“这里,杰拉德!是我啊!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

旁听席在这个长方形房间的远端。爵士大人坐在前面。被告席在他们左边。右边靠墙是请求列席的人和证人的位置。

金月坐在右边的一把椅子上,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等待的时候她睡着了,梦里还是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影像。当人们从走廊上进来时,她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们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些人一直盯着,其他人则小心避开了。爵士大人们进来后,每个人都向她鞠躬。一个人跪下请求她的祝福。

金月知道,这一定是司辰长米克利斯散布消息说她奇迹般地恢复了青春。

起先她感到苦恼,甚至生司辰长的气,因为她已经特别嘱咐过不要这么做。再三考虑后,她承认自己有些不切实际。米克利斯总得说明一下为什么金月的容貌变了,这样她就不用再次体验那晚可怕的变化,不用向人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她耐心地接受了爵士们的敬意。幽灵在她周围飞来飞去,不过他们总是在她身边。

司辰长米克利斯回来坐到金月身边,他看着金月,表情复杂,既敬畏又同情。

很明显,他不明白为什么金月不到大街上去,向人们展示自己得到的神奇礼物。他们都不明白。他们误解她的忍耐是谦虚,他们因此尊敬她,但又怨恨她。金月得到了这样美妙的礼物,他们每一个人都乐于得到。至少她可以享受其中的乐趣。

随着索兰尼亚之爱(solamnicslove)的响起,骑士评议会正式开始了。这样的程序贯穿索兰尼亚骑士一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没有骑士规章里那些数不清的声明、条文和语录,就不算是正式的仪式。

金月闭上眼睛,靠着墙睡着了。某个骑士的审判开始了,但金月并未意识到。那些嗡嗡声是只是她梦里的潜流,她再次回到了塔西斯。城市正被数不清的龙攻击。各种颜色的龙将白天变成了最黑暗的夜晚,她害怕地缩在龙翼的阴影里。泰索何夫在叫她的名字。他在告诉自己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泰斯!”她直直坐起来喊道。“泰斯,去接坦尼斯!我要跟他谈谈--”

金月眨着眼,疑惑地看着四周。

“金月,首席大师,”米克利斯轻轻说,他抚摸金月的手,安慰金月。“你在做梦。”

“是的,”金月嘀咕道,“我在做梦……。”

金月试着回忆梦境,因为她发现了某些重要的事,要告诉坦尼斯。但是,坦尼斯当然不在。他们都不在。她独自一人,想不起来刚才梦见了什么。

大厅里每个人都盯着她。她突然叫喊打断了评议会。司辰长米克利斯表示一切正常。爵士们继续处理手里的案子,他们叫受审的骑士上前。

金月茫然地看着四周,不安宁的幽灵正穿过活人。爵士们的声音嗡嗡作响,直到他们叫泰索何夫作证金月才开始注意。泰斯站在证人席,在衣着华丽的高大卫兵中显得身材矮小,衣衫褴褛。

坎德人从来不会被仪式或是武力吓倒,他向爵士们讲述了如何到达索拉斯和之后发生的故事。

金月以前在光明城堡听过这个故事。她想起泰索何夫谈到一个陪自己去奎灵那斯提寻找帕林的索兰尼亚骑士。听见坎德人的话,金月意识到受审的这个骑士正是那个骑士,是他在最后英雄之墓里发现了坎德人,他参加了卡拉蒙的葬礼,最后留下来同黑暗骑士战斗让帕林逃离奎灵那斯提。这个骑士是一系列事件的第一环。

金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骑士。他进入房间时装作坚强,像是自尊受了伤害,但现在坎德人开始为他辩护,他又显得沮丧。他耸拉着脑袋站在被告席里,手放在前面,像是命运已定,马上就会被带往断头台。至于泰索何夫,不用说他很高兴。

“坎德人,你说你以前参加过这样的骑士评议会,”圣剑骑士尤利西爵士说,他明显是在尽力让坎德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噢,是的,”泰斯回答。“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

“请再说一遍,”尤利西爵士疑惑地说。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泰斯大声说。“你听说过史东吗?他是长他枪之战的一位英雄,就像我一样。”泰索何夫害羞地把手放在胸前。看见爵士们茫然地看着自己,他觉得该细说一下。“我不在法王之塔时,德瑞克爵士想以懦弱的罪名将史东开除出骑士团,这是我在圣白石会议上打破龙珠之后听朋友佛林特•火炉说的。精灵和骑士们争吵谁拿龙珠--”

玫瑰骑士塔思佳爵士打断了泰斯,他是评议会的议长。“我们熟悉那个故事,坎德人。你不可能在那里,所以不必撒谎了。现在,请再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去坟墓里--”

“噢,他在那里,议员们,”金月站起来说。“如果你真的熟悉历史,那就应该知道泰索何夫•柏伏特在圣白石会议上打破了龙珠。”

“我知道勇敢的坎德人泰索何夫•柏伏特做了那些事,大师,”塔思佳爵士恭敬地说。“也许您是因为这个坎德人称自己为泰索何夫•柏伏特而糊涂了,毫无疑问那是为了向原来那个英勇的坎德人表示敬意。”

“我没糊涂,”金月尖声说。“改变了我身体的所谓奇迹没有影响我的头脑。我认识你提到的坎德人。那时我认识他,现在也认识。你没听他说的故事吗?”金月不耐烦地问。

爵士们盯着她。杰拉德抬起头,脸上现出一丝希望。

“您是说您相信他的故事,首席大师?”皇冠骑士尼格爵士皱着眉头问。

“是的,”金月说。“帕林•马哲理和泰索何夫•柏伏特到光明城堡跟我谈过。我认出了泰索何夫。他不是一个容易忘记的人。帕林对我说,泰索何夫有一个魔法装置可以穿梭时空。那场暴风雨之夜,泰索何夫到了最后英雄之墓。那是个奇迹之夜,”她有些苦恼地加了一句。

“这个坎德人,”塔思佳爵士怀疑地瞥了泰斯一眼,“说这位受审的骑士护送他去了奎灵那斯提,他们在半精灵坦尼斯大人的妻子,罗拉娜的家里同帕林•马哲理会面。”

“泰索何夫对我说过同样的故事,大人们。我没有理由怀疑。如果你怀疑他的故事或者我的话,有一个简单办法证明。联系索拉斯的沃伦爵士,问他就行了。”

“我们当然不敢怀疑您的话,首席大师,”爵士看起来有些尴尬。

“但是你们应该怀疑,议员们,”奥蒂拉女士说。她站起来面对金月。“我们怎么知道您是自称的人?您没有证人。我们为什么要相信您?”

“你不该相信,”金月说。“你应该询问,孩子。你应该保持怀疑。只有询问才能得到答案。”

“大人!”司辰长米克利斯大为震惊。“首席大师和我是老朋友。我可以证明她确实是金月,光明城堡的首席大师。”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孩子,”金月并不理会司辰长。她盯着奥蒂拉女士,就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出你的心里话。提出你的问题。”

“很好,我会的。”奥蒂拉女士转身面对评议会。“大人们,首席大师金月已经九十多岁了!这个女人年轻、美丽而强壮。在这个没有神的时代,这样的奇迹怎么可能出现?”

“是的,那就是问题,”金月说着坐了下来。

“您有答案吗,首席大师?”塔思佳爵士问。

金月注视着他。“没有,大人,我没有。只能说没有神,我身上发生的事是不可能的。”

观众开始交头接耳。爵士们互相交换疑惑的眼神。司辰长米克利斯无助地盯着金月,一片混乱。骑士杰拉德抱住头。

泰索何夫跳了起来。他想说“我知道答案,”但马上就被法警蒙住嘴。

“我有话说,”谜琢用微弱的鼻音说。他滑下椅子,紧张地摸着胡子。

塔思佳爵士允许侏儒发言。索兰尼亚骑士总是对侏儒比较亲切。

“我只是想说以前从未见过这些人,不久前这个坎德人阻挠我绘制树篱迷宫的地图,而这个人类女人偷了我的潜水艇。我创立了一个合法的防卫基金。有人愿意捐助吗?”

谜琢满怀希望地瞥了一眼四周。没人愿意,于是他又坐下了。塔思佳爵士明显被吓到了,不过他点点头,表示侏儒的证词会被记录下来。

“骑士杰拉德•钨斯•蒙达已经发言自我辩护了,”塔思佳爵士说。“我们也听了自称是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的证词,还有奥蒂拉•温德莱丝女士和……嗯,首席大师的证词。现在退庭商议。”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爵士们离开了。他们走后,有些人回到了座位上,但大部分都急忙去了走廊,兴奋地讨论这件事,房间里的人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声音。

金月靠着墙,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别无所求,只想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远离这些噪音和骚动。

她觉得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就睁开眼睛,奥蒂拉女士站在她面前。

“您为什么要让我问众神的问题,首席大师?”奥蒂拉女士问。

“因为需要问,孩子,”金月回答。

“你是不是认为有一位神?”奥蒂拉女士皱起眉头。“您谈到过一位唯一--”

金月握住她的手,紧紧按着。“我是说要敞开你的心灵,孩子。完全敞开。”

奥蒂拉女士苦笑着。“我曾经敞开心扉,首席大师。有人进来洗劫了那里。”

“所以你现在敏感地用油腔滑调将它锁起来了。杰拉德•钨斯•蒙达说的是实话,奥蒂拉女士。唉,他们要派信使去索拉斯和他的家乡查证,但我们都知道那要花费数周时间。那就太迟了。你相信他,不是吗?”

“玉米面包和蓝菊花,”奥蒂拉女士说,她瞥了一眼耐心站着但疲倦不堪的杰拉德。然后她又看着金月。“也许是,也许不是。正如您说的,只有询问才会有答案。我会尽力证明或是否定他的声明。”

爵士们回来了。金月听到他们在讨论判决,但他们太远了,声音要传过一条巨大的河流。

“我们认为没有更多的证人,就无法辨明本案中的重要问题。因此我们会派信使联系光明城堡和索拉斯的沃伦爵士。在这期间,我们会在索兰萨斯调查是否有人认识被告的家族,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金月几乎没听到什么。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年轻的身体无法再容纳渴望卸下负担、获得自由的灵魂。现在她活一刻是一刻,心跳一次是一次,每次心跳都比前一次虚弱一些。但是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同时,”塔思佳爵士继续说,“犯人杰拉德•钨斯•蒙达、自称为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以及侏儒谜琢不得自由走动。本评议会休会--”

“大人,我有话说!”杰拉德喊道,他挣开试图阻止自己的法警。“随您怎么处置我,我的故事您也可信可不信。”他提高声音,盖过了大人让他安静的命令。“求求您!派援兵去帮助奎灵那斯提精灵。不要让碧雷轻易消灭他们。如果您不把精灵当成伙伴,那至少您要看到,如果碧雷消灭了精灵,接下来就会是北方的索兰尼亚--”

法警叫来人帮忙。最后几个卫兵按住了杰拉德。奥蒂拉女士默默看着,然后又瞥了一眼金月。金月似乎睡着了,头垂在胸前,手放在膝盖上,就像老妇人在温暖的阳光下或是炉火边打瞌睡,忘了现在是何时,而梦想未来。

“她是金月,”奥蒂拉女士嘀咕道。

秩序恢复后,塔思佳爵士继续说。“首席大师由司辰长米克利斯照看。我们请求她在信使回来之前不要离开索兰萨斯。”

“您能去我家实在是荣幸之至,首席大师,”司辰长米克利斯轻轻摇了摇金月说。

“谢谢你,”金月突然醒来。“但是我不会呆很久。”

司辰长眨眨眼。“请原谅,首席大师,您应该听到爵士说--”

实际上金月一个字都没听到。她没有留意活人和聚集在身边的幽灵。

“我很累,”金月告诉所有人。她抓起手杖,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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