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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泰索何夫的故事

太后的住所建在俯瞰奎灵那斯提的悬崖边上。像所有的精灵建筑一样,房子跟自然融合在一起,像是风景的一部分,而房子本身也的确是风景。精灵建筑家在设计时利用了崖面。从远处看,房子像是伸出悬崖的大架子上的小树林。走近后你才能看见向上的路,树木实际上是墙,树枝是房顶,石壁成了房子的墙面。

正厅北面的墙就是石壁。花朵和小树生长茂盛,鸟儿在树上歌唱。一条小溪流下悬崖,落入路旁的许多小池子里。每个池子深浅不一,水滴的声音各有不同,组成了令人惊叹的音乐合奏。

泰索何夫陶醉于房子里有一个真的瀑布,他爬上岩石,危险地在光滑表面上玩耍。他对每一个鸟巢都大叫,试着摘花时连根拔起了珍贵的植物,当他准备爬上天花板时,卡林达斯阻止了他。

这是泰索何夫。帕林越看回忆起的越多,也就越确定这个坎德人就是三十多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坎德人。他注意到罗拉娜也在注视着泰斯。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帕林假设泰索何夫可能到处闲逛了三十八年,最后突发奇想顺便拜访一下卡拉蒙。

帕林放弃了这想法。其他的坎德人也许会这么做,但泰索何夫不会。就像卡拉蒙所说的,他是个特别的坎德人,但还没特别到那种程度。如果他们花时间去了解另一个坎德人,他们也许会发现他是忠诚而富于同情心的朋友。但是如果泰斯没在世上闲逛了将近四十年,他到哪里去了?

帕林仔细听了骑士的故事,他留意了泰斯在风暴之夜出现在坟墓里,卡拉蒙的认可,他后来死去以及对杰拉德的遗言。

“你父亲对自己没有发现弟弟雷斯林非常心烦。他说雷斯林答应要等着。然后他说出了最后的请求,先生,”杰拉德最后说。“他要求我带泰索何夫到达拉玛那里去。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法师达拉玛?”

“我认为是的,”帕林含混地说,他决定不泄露任何想法。

“根据骑士规章,先生,我必须要光荣完成死者的遗愿。但是法师达拉玛消失了,多年没有他的消息,我不确定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帕林说。

父亲的遗言激起了帕林的好奇心。他很清楚,父亲坚信雷斯林不会在自己加入之前离开这个位面。

“雷斯林和我是双胞胎,”卡拉蒙会说。“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们中的一人不会独自离开这个世界到另一个去。众神同意让雷斯林安静睡去,但他们在混沌之战中叫醒了他,那时他告诉我他会等着我。”

混沌之战中雷斯林确实复活了。他去了最后归宿旅店,同卡拉蒙呆了一段时间。根据卡拉蒙所说,那时雷斯林在寻求哥哥的宽恕。虽然帕林私下觉得卡拉蒙有些纵容,但他从未质疑父亲对他不忠的弟弟的信心。

帕林也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劝阻卡拉蒙。毕竟没人能确定灵魂会有什么变化。

“坎德人说他在魔法装置的帮助下及时赶到未来的这里。”杰拉德微笑着摇头。“至少这是我从小偷那里听过的最新奇的借口。”

“那不是借口,”泰斯大声说。他试着在故事的几个关键点上打断杰拉德,但骑士威胁他如果不安静就再堵住他的嘴。“我没偷那装置。那是费资本给我的。我确实是及时赶到未来。两次。第一次我迟到了,第二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让我看看那魔法装置,杰拉德先生,”帕林说。“也许它会帮我们找到答案。”

“我给你看”泰斯热心地提议。他翻着包包,看着衬衫口袋,摸着裤子。“我知道它就在某处……”

帕林责难地盯着骑士。“如果那个装置同你描述的一样贵重,先生,你为什么允许它留在坎德人手里?如果它还在他手里――”

“我没有,先生,”杰拉德辩解道。“我不知道从他那里拿走多少次了。但是它会回到他那里。他说那就是它如何工作的。”

帕林心跳加速,热血沸腾。他那看起来总是冰冷麻木的手被活力刺痛着。罗拉娜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帕林你不会想……”她说。

“我找到了”泰斯得意地宣布道。他把装置从鞋子里拽出来。“你要拿吗,帕林?它不会伤害你的。”

那个装置小到足以放进坎德人的小鞋子里。但当泰斯把它拿出来时,坎德人必须要双手才能拿住。而且帕林没看见它变形增大。就像不管环境如何,它总是想要的形状和大小。如果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观察者的感觉变了,而不是这个装置本身在变。

古老的宝石――红宝石、蓝宝石、钻石和绿宝石――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它们捕获阳光并转化为虹光照在墙和地板上,坎德人围成杯形的手掌也被照亮了。

帕林凭经验知道触摸它会体会到的快乐感觉:他会感觉到古老的魔法、纯粹的魔法、心爱的魔法,那自由来到他体内的纯洁魔法是信念的礼物、众神的祝福。他也可能会只感觉到微弱的魔法,就像书页里夹着的玫瑰**,芳香的气味只是回忆。而且由于它仅仅只是回忆,快乐过后就会是痛苦――失去的灼热痛苦。

但他不得不安慰自己。他对自己说,“也许这次我可以抓住它。也许这次用这个魔法物品,魔法会回到我体内。”

帕林颤抖着用扭曲的手指触摸那装置。

荣誉……光辉……屈服……

帕林大喊着用手指牢牢抓住它。宝石割进他手上的肉里。

真理……美丽……艺术……生命……

眼泪让他的眼皮发烫,泪水流下脸颊。

死亡……丧失……空虚……

帕林大声哭泣,为他失去的感到悲痛。他为父亲的死流泪,为天空中三个消失的月亮流泪,为他残破的手流泪,为他出卖了自己所信仰的一切流泪,为他自己的反复无常、绝望地试着再次寻求这狂喜而流泪。

“他病了。我们该做点什么?”杰拉德不安地问。

“不,骑士先生。不要管他,”罗拉娜轻轻地说。“我们不能为他做什么。我们也不该为他做什么。虽然他现在在受苦,但发泄后会好过些。”

“对不起,帕林,”泰索何夫后悔地大叫。“我不知道它会伤害你。我真的不知道它从未伤害过我。”

“当然它不会伤害你,可怜的坎德人”帕林回答道,痛苦就像活物一样在他心脏周围卷绕着,他的心就像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在胸膛里疯狂跳动。“对你来说这只不过是个漂亮的玩具对我来说它是能带来美梦的麻醉剂。”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在效果减弱后,美梦结束,我必须再次绝望地醒来,回到痛苦的现实中。”

他紧握着那装置,遮住了宝石的光芒。“过去,”他压抑地说,“我可能制作出一件像这样的强大魔法物品。我曾可能成为你所宣称的人――白袍法师之首。我曾可能拥有叔叔所预见的未来。我曾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天才法师。我看着这个装置,那就是我看到的一切。但是当我看着一面镜子时,我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他放开手。痛苦的眼泪让他看不清。他只能看见装置的魔法光芒在闪烁着,嘲笑着。“每天我的魔法都在减弱,我的力量在变小。没有魔法,我们只剩下一个希望――希望死亡会比这沉闷的生命要好”

“帕林,你不能那么说”罗拉娜严厉地说。“长枪之前的黑暗时期我们也这么想。我记得雷斯林说了些话,大意是希望就像放在拉车的马鼻子前的胡萝卜,骗马前进。但是我们确实慢慢前进了,而且最后我们也得到了回报。”

“的确,”泰斯说。“我吃了胡萝卜。”

“我们确实得到了回报,”帕林轻蔑地说。“那就是这个悲惨的世界,我们发现自己在这世上”

那个装置让他痛苦――确实,他抓得如此之紧,锋利的宝石割伤了他。但他还是紧紧抓住它并贪婪地抚摸着。痛苦总比麻木好。

杰拉德清了清喉咙,看起来有些不安。

“先生,我觉得我是对的,”他不自信地说。“这是个第四纪元的强大魔法物品?”

“是的,”帕林回答。

他们等着他再继续说下去,但他没说。他想让他们离开。他想单独呆着清理思绪,那些想法就像山洞里有人点着火把时的老鼠一样到处乱窜。老鼠会爬进小洞里和缝隙中,用闪亮的眼睛入迷地盯着炽热的火焰。他必须忍耐他们,忍耐他们的愚蠢和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得听听泰索何夫其余的故事。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泰斯,”帕林说。“不要说你那些长毛象故事。这很重要。”

“我明白了,”泰斯说。“我会说实话。我发誓。这一切都是在我参加一个以前认识的,非常好的坎德人的葬礼时开始的。她不幸地遇上了一个怪物。发生的事是……嗯……”――泰斯瞥见帕林的眉毛皱了起来――“就像侏儒所说的,别在意。我迟些再给你们讲那个故事。总之在她的葬礼上,我想到很少有坎德人能活到你们称为老的年龄。我比大多数认识的坎德人活得都要久,然后我突然认识到卡拉蒙可能比我活得更久。在我死之前,我真的想做的一件事是告诉大家,卡拉蒙是我多好的朋友。在我看来,这么做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他的葬礼上。但是如果卡拉蒙活得比我长,那么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就会有问题。”

“总之,一天我跟费资本谈话时说了这事,他说他觉得我想做的事很高尚,他会处理的。只要穿梭到葬礼发生的时间,我就能在卡拉蒙的葬礼上发表悼词。然后他给了我这个装置并告诉我它如何工作,他严厉指示我要旅行到未来,在葬礼上讲话,然后直接回去。他说‘不要闲逛’。顺便问一下,”泰斯不安地问道,“你不认为他会把这趟旅行看成‘闲逛’吧,是吗?因为我很高兴能再次看见我所有的朋友。这比被巨人踩有趣多了。”

“继续讲故事,泰斯,”帕林简洁地说。“我们迟些再讨论那个。”

“好吧。于是我使用了这个装置及时赶到了未来,但是,嗯,你知道费资本偶尔有些糊涂。他总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在戴着帽子时忘了帽子在哪里,或者忘了如何施展火球术,因此我猜他算错了。第一次我到未来时,卡拉蒙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我错过了葬礼,只赶上了休息。但我同每个人愉快地聊天,珍娜做的奶油干酪点心真的很好吃,我一直不能做想做的事。我记起自己向费资本承诺过不会闲逛,于是我回去了。”

“老实说”――泰斯低头慢慢踱着――“毕竟我忘了要在卡拉蒙的葬礼上发表悼词。我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混沌之战发生了,我们同影子武士战斗,我遇见了道根和帕林你的妻子,邬霞。那真是非常有趣又刺激。然后世界即将终结,有一个可怕的巨人正要踩扁我,就在那一刻,我想起自己还没有在卡拉蒙的葬礼上讲话。于是我迅速激活了这个装置,在巨人踩在我身上之前,来到这里告诉大家卡拉蒙是我多好的朋友。”

杰拉德摇着头。“这真荒谬。”

“对不起,”泰斯狠狠盯着着他说。“打断别人是不礼貌的。总之我来到这儿,出现在坟墓里,杰拉德发现了我并把我带去见卡拉蒙。我告诉他将要在葬礼上说的话,他很喜欢,但一切都跟我第一次记得的不一样了。我也把那告诉了卡拉蒙,他看起来很担心,但他在能做点什么之前就死了。然后他找不到雷斯林,他知道雷斯林不会抛下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独自投生。我认为那就是他要我去跟达拉玛谈话的原因。”泰斯一口气说完他的故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也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

“你相信吗,女士?”杰拉德问。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罗拉娜轻轻说。她盯着帕林,但是他小心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假装专心检查着装置,就像他在期待答案被雕刻在闪亮的金属上。

“泰斯,”他温和地说话,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你能记起的,第一次参加我父亲葬礼时的所有事。”

泰索何夫照做了,他谈起达拉玛、克丽珊娜女士、河风和金月如何参加了葬礼,索兰尼亚骑士如何派出一个从法王之塔赶来的代表,吉尔萨斯从奎林那斯提赶来,西瓦诺谢从他的王国西瓦那斯提赶来,波修士和阿尔瀚娜也来了,阿尔瀚娜永远都是那么美丽。“你也在那里,罗拉娜,你很高兴,因为你说你在有生之年看见自己的美梦成真,两个精灵王国和平联合起来了。”

“这只是他编的故事,”杰拉德不耐烦地说。“那些‘可能发生’的故事之一。”

“可能发生,”帕林看着宝石上闪耀的日光说。“我父亲有一个可能发生的故事。”他看着泰斯。“你和我父亲曾一起到过未来,是吗?”

“那不是我的错,”泰斯马上说。“我们弄错了。你看,我们试着回到自己的时间356年,但由于计算错误我们到了358年。不是现在的那个358年,而是一个真的很可怕的358年,我们发现了提卡的坟墓,可怜的噗噗死在灰尘里,还有卡拉蒙的尸体,谢天谢地那个358年没有成为现实,卡拉蒙和我及时赶回去确信雷斯林没有成为神。”

“卡拉蒙曾告诉过我那个故事,”杰拉德说。“我以为他上了年纪,他又确实喜欢讲故事,因此我从未认真思考过。”

“我父亲相信那确实发生过,”帕林只说了这么多。

“你相信吗,帕林?”罗拉娜坚持问道。“更重要的是,你是否相信泰斯的故事是真的。他真的穿越了时空?那是你在想的吗?”

“我在想我必须更了解这个装置,”他回答。“当然,那也是我父亲要求把这个装置带到达拉玛那里的原因。他是这个世界上,在我父亲用这个装置的魔法时唯一在场的人。”

“当时我也在那里”泰斯提醒他。“现在我在这里。”

“是的,”帕林瞥了他一眼。“你也在。”

在他心里,一个想法正在成形。那只是广阔而空虚的黑暗中的一个火花,一道微小的火焰闪光。但它足以让老鼠乱窜了。

“你不能去问达拉玛,”罗拉娜说。“自从他从混沌之战回来就没人见过他。”

“不,罗拉娜,你错了,”帕林说。“在他神秘消失之前一个人见过他――他的情人,珍娜。她总是宣称自己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但我从未相信她。她可能知道一点这个装置的事。”

“这个珍娜住在哪里?”杰拉德问。“你父亲让我把这个坎德人和装置带给达拉玛。我可能不能那样做,但至少我能护送你,先生,至于坎德人――”

帕林摇着头。“那不可能,骑士先生。珍娜女士住在帕兰萨斯,那里受黑暗骑士控制。”

“奎灵那斯提也一样,先生,”杰拉德微笑着指出。

“不引人注意地穿过森林覆盖的奎灵那斯提边界是一个困难,”帕林说。“进入有城墙和重兵守卫的帕兰萨斯是另一个困难。另外旅程太远。走一半路程同珍娜会面会容易些。或许我们可以在索拉斯会面。”

“但珍娜能离开帕兰萨斯吗?”罗拉娜问。“黑暗骑士限制了城市的进出。”

“那样的限制也许对普通人有用,”帕林冷冷地说。“但对珍娜女士没用。当黑暗骑士占领城市时,她的生意照样红火。好吧。我的意思是,虽然年轻人对她不感兴趣,但她仍是个迷人的女人。她也是索兰尼亚最富有的女人和最强大的法师之一。不,罗拉娜,珍娜旅行到索拉斯不会有什么困难。”他站了起来。他需要独自思考。

“但是她的力量没有像你一样减退吗,帕林?”罗拉娜问。

他不满意地撅着嘴。他不喜欢谈起他的力量在丧失,就像其他人不愿谈起癌症在恶化。“珍娜有些魔法物品还能使用,我也一样。那虽然不多,”他讽刺地补充道,“但我们还能凑合着用。”

“也许这是最好的计划,”罗拉娜表示赞同。“但你怎么返回索拉斯?路被封锁了――”

帕林憋住到了嘴边的话。难道他们永远不会停止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吗?

“对一个黑暗骑士而言不是,”杰拉德说。“我来当护卫,先生。我带了一个坎德人囚犯来到这里。我也可以带着一个人类离开。”

“是的,是的,一个好计划,骑士先生,”帕林不耐烦地说。“你来想细节。”他开始走开,着急逃回自己安静的房间里,但他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于是停下来转身问道。“有其他人知道这个装置吗?”

“现在也许半个索拉斯都知道了,先生,”杰拉德闷闷不乐地回答。“坎德人不会保密。”

“那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帕林简洁地说。“我马上联系珍娜。”

“你怎么做?”罗拉娜问他。

“我有我的方法,”他撇着嘴补充道,“不多,但我能勉强办到。”

他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房间。他无需这么做。他能感觉到罗拉娜受了伤害,她的悲伤就像温和的灵魂一样伴随着他。片刻间他有些羞愧,半转身想回去道歉。毕竟自己是她的客人,她冒着生命危险招待自己。帕林犹豫着,然后继续走。

不,他冷冷地想。罗拉娜不能理解。邬霞不能理解。他们都不能理解。他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苦。他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他默默悲痛着,我曾被众神的精神感动

他停下来在沉静中倾听,看能不能意外地听见虚弱的声音回复他悲痛的呼喊。

如平常一样,他听见的只有空洞的回声。

他们以为我离开监狱,获得自由了。他们以为我的痛苦结束了。

他们错了。

我日复一日忍受着限制。折磨永远在继续。灰色的墙包围着我。我坐在自己的信念上。我的灵魂之骨已经破裂。我饥饿地开始吞食自己。我口渴地开始喝自己的粪便。这就是我的未来。

他走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然后拉了一把椅子靠在上面。没有精灵会打扰一个把自己关起来的人,但是帕林不相信他们。他不相信他们任何人。

他坐在一张写字桌旁,但没有给珍娜写信。他把手放在耳朵上的一个小银耳环上,念出咒语施展法术,那些咒语也许不再跟任何人有关,因为没人会听。有时候不念仪式咒语魔法制品也会生效,有时它们必须配合咒语才生效,有时任何环境下它们都无效。这些日子里这种情况越来越普遍。

他重复了一遍咒语,并加上了“珍娜”。

一个饥饿的法师卖给了她这六个银耳环。他回避了在哪里发现它们的,只说是死去的叔叔留给自己的。

珍娜告诉帕林,“的确,这些耳环曾属于死者。但它们不是他的,而是被他偷来的。”

她没有继续追查。许多尊敬的法师――包括帕林自己――不顾一切地盗墓寻找魔法。法师说明了耳环的用处,他说如果不是形势所逼,自己是不会卖的。珍娜慷慨地付给他一大笔钱,她没有把这些耳环放在商店里,而是给了帕林和他的儿子邬林各一个。她没有告诉帕林谁戴着其他的耳环……

他也没有问。议会里的法师们曾经互相信任。在这些黑暗的日子里,魔法在减退,每个人都怀疑地盯着其他人,“他拥有的是不是比我更多?他是否发现了我没发现的东西?力量是否给了他而不是我?”

帕林没有听到回答。他叹着气,用手指摩擦着金属继续重复着咒语。他第一次拿到这耳环时,法术立刻生效了。现在则要尝试三四次,还总是害怕它会完全失败。

“珍娜”他急切地低声说。

什么细微的东西拂过他的脸,就像苍蝇的翅膀一样。他烦躁地驱赶着,连接断掉了。他寻找着虫子想拍死它,但没找到。于是他静下心来再次尝试,珍娜回应了他。

“帕林……”

他集中注意力发出简短的信息以防魔法中途失败。“急需。在索拉斯同我碰面。马上。”

“我立刻来。”珍娜没有说废话或是用自己的魔法问问题。她相信他。除非有很好的理由,他是不会给她送消息的。

帕林低头看着拿在手里的装置。

这是到我房间的钥匙吗?他问自己。或者只是另一次打击?

“他完全变了,”杰拉德在帕林离开正厅后说。“我没认出他来。他谈起自己父亲的方式……”他摇着头。

“无论卡拉蒙在哪里,我相信他会理解的,”罗拉娜说。“帕林变了,是的,但是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谁又不会变呢。我不认为我们中有人知道他在灰袍骑士手里受过什么苦。说到他们,你计划怎么去索拉斯?”她巧妙地把话题从帕林转移到更现实的事。

“我有马,一匹黑马。也许帕林可以骑那匹坎德人的小马。”

“那么我可以和你一起骑黑马”泰斯高兴地说。“虽然我不能肯定小灰是否喜欢帕林,但也许我跟小灰说说――”

“你不去,”杰拉德口气很坚决。

“不去”泰斯震惊地重复道。“但是你们需要我”

就像对待故事中所有的声明一样,杰拉德不予理睬。“旅程难免会花数天时间。看来唯一的路线……”

“我另有提议,”罗拉娜说。“狮鹫可以带你们飞到索拉斯。狮鹫把帕林带到了这里,也就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后天狮鹫就能到这里。你和帕林当晚就可以到索拉斯。”

杰拉德生动地想象自己骑在狮鹫背上飞行,更准确地说是从狮鹫背上头朝下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红着脸,想找一个理由不会让自己被看成懦夫。

“我可能不能骑……我们应该立刻动身……”

“不要胡说了。休息一下,”罗拉娜微笑着回答,似乎她已经理解了杰拉德勉强的真正原因。

“这能节省一周时间,如帕林所说,我们必须在碧雷发现自己地盘上有如此珍贵的魔法装置之前迅速离开。明晚天黑后,卡林达斯会带你去集合的地方。”

“我从未骑过狮鹫,”泰斯暗示道。“至少我记不起来。触陷阱叔叔曾骑过。他说……”

“不,”杰拉德打断他,口气坚决。“绝对不行。只要太后可以容忍,你就得留在她这里。没有你已经够危险了――”他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魔法装置又回到了坎德人手中。泰索何夫正把装置塞进衬衫口袋里。

奎灵那斯提远处、但还没远到无法监控的地方,绿龙王碧雷躺在自己树枝缠结、簇叶丛生、爬满蔓藤的窝里,因自己受到的不公而生气。它就像寄生虫一样让她发痒,虽然她可以挠,但似乎痒会换地方,她永远无法摆脱。

碧雷所有麻烦的核心是一只巨大的红龙,在这个世界上碧雷最怕的就是她,但想要碧雷承认这一点,除非是先有人把她的翅膀扯下来,再给她的大尾巴打几个结。这种害怕是三年前碧雷同意和平协议的主要原因。她在心里看见自己的头骨成了玛烈的装饰品。碧雷想保住自己的头,她下决心永远不让臃肿的堂姐满意。

那时龙王间的和平协议似乎是个好主意。血腥的巨龙净化中,龙不仅屠杀凡人,还互相残杀,协议结束了这一局面。还活着的强大龙王们瓜分了安塞隆,每只龙王都有了一块领地,他们搁置了一些有争议的土地,例如阿班尼西亚。

和平只持续了大约一年。在碧雷发现自己的魔法力量开始减退时,她指责精灵和人类,但她心里很清楚该指责谁。玛烈在窃取自己的魔法。红龙堂姐不需要再杀死同类不足为奇她找到办法吸取其他龙的力量。碧雷的魔法是抵抗强大堂姐的主要力量。没有魔法,绿龙就像溪谷矮人一样无助。

碧雷沉思的时候,夜幕慢慢降临。黑暗就像另一根更大的蔓藤环绕着她的窝。她的计划像催眠曲一样让她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终于找到了传说中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她保住塔,感觉到魔法流入,就像金龙的血液一样温暖甜美……

“尊敬的阁下”嘶嘶声把她从美梦中叫醒。

碧雷眨眨眼喷着鼻息,绿色的毒气在树叶间翻滚。“嗯,什么事?”她盯着嘶嘶声的来源处问道。她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不需要灯光。

“奎灵诺斯来的信使,”龙人仆人说。“他说消息很紧急,不然我不会打扰您。”

“让他进来。”

龙人鞠躬离开了。另一个龙人出现在刚才的位置上。他是一个巴兹龙人,名字叫葛劳,他是碧雷的亲信之一,通常往返于巢穴和奎林那斯提。龙人是在长枪之战中被创造出来的,那时忠于塔克西丝的黑袍法师和邪恶牧师偷走了善龙的蛋,给了他们这种有翼蜥蜴人形式的邪恶生命。巴兹龙人像同类一样用强有力的腿直立行走,但他们能用四肢奔跑,同时扇动翅膀增加速度。他们的身体覆盖着带有金属暗光的鳞片。龙人不怎么穿衣服,那会妨碍运动。葛劳只是个信使,因此他只带着一把短剑,那把剑绑在身后翅膀之间。

碧雷更清醒了。作为几乎没什么情感的简单生物,葛劳今晚显得十分高兴,他的蜥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张大嘴笑着,露出了犬牙,舌尖颤动着。

碧雷挪动着巨大的身体找个更舒适的姿势,她裹住更多的蔓藤,像是毯子一样。

“奎灵诺斯来的消息?”碧雷随便问道。她不想显得太热心。

“是的,尊敬的阁下,”葛劳向前走到碧雷巨大的前爪附近。“非常有趣的消息,跟太后罗拉娜有关。”

“是吗?那个愚蠢的骑士梅丹是不是还迷恋她?”

“当然。”葛劳把这当成了旧闻。“根据我们的间谍报告,梅丹保护她。但那并不是坏事,主人。太后相信自己不会受伤害,因此我们可以发现精灵在谋划什么。”

“的确,”碧雷说。“只要梅丹还记得忠诚,我就允许他玩点小把戏。到目前为止,我对他还算满意,而他也容易除掉。还有什么消息?我相信还有其他的……”

碧雷把头放在地上,平视着龙人。她捕捉到了龙人的兴奋,能感觉到兴奋的颤动穿过自己。她的尾巴猛然一抽,爪子挖进泥地里。

葛劳走近了一些。“几天前我向您报告过人类法师帕林 马哲理躲在太后的宫殿里。我们猜测过这次访问的原因。您认为他是在寻找魔法物品。”

“嗯,”碧雷说。“继续。”

“我很高兴向您报告,尊敬的阁下,他找到了一个。”

“真的?”碧雷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绿光,照在龙人身上。“他找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能干什么?”

“根据我们的精灵间谍报告,那件物品跟时光旅行有关。一个自称来自混沌之战前的坎德人拥有那个东西。”

碧雷哼了一声,她的窝里顿时充满毒气。龙人咳嗽着。

“那些爬虫就会胡说。如果这就是所有――”

“不,不是的,尊敬的阁下,”葛劳恢复呼吸后赶快补充道。“精灵间谍报告帕林 马哲理对找到那件物品非常兴奋。他要马上离开奎灵诺斯作深入研究。”

“是吗?”碧雷放松,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他很兴奋,那么那件物品应该很强大。他对这些物品很敏感。那些灰袍骑士要杀死他时我告诉他们,‘让他走,他会像猪寻食一样领着我们找到魔法。’我们要怎么得到它?”

“尊敬的阁下,后天法师和坎德人会离开奎灵那斯提。他们准备骑狮鹫到索拉斯去。那是抓住他们的最好时机。”

“回奎灵诺斯去。告诉梅丹――”

“请原谅我,尊敬的阁下。我不能面见元帅。他厌恶龙人。”

“他越来越像精灵了,”碧雷咆哮着说。“也许有一天他会长尖耳朵。”

“我可以派间谍去向他报告。通常我都是这么做的。这样间谍也可以向我报告梅丹一家的情况。”

“很好。我的命令如下:让你的间谍告诉梅丹,我想生擒这个法师,然后把他送到这里来。注意是送到我这里,不是没用的灰袍骑士那里。”

“是的,尊敬的阁下。”葛劳准备离开,然后又转过身来问道。“这样的大事您相信元帅吗?”

“当然不,”碧雷轻蔑地说。“我会自己安排。现在去吧”

梅丹在自己的花园里吃早餐,他喜欢在这里看日出。他把桌子和椅子放在池塘旁的石头上,荷花几乎完全遮住了水面。附近雪球树丛的小白花飘满天空。吃完饭后,他阅读早上刚到的急件,然后写下命令。他经常停下来,往池塘里撒面包屑,鱼已经习惯于在每天这个时候浮上水面等待他的到来。

“长官,”梅丹的副官走近,他急躁地拍落衣服上的花。“一个太后家族的精灵想见您,长官。”

“我们的间谍?”

“是的,长官。”

“立刻带他来见我。”

副官打了个喷嚏,答应一声然后离开了。

梅丹从腰带上抽出匕首,放在桌子上,小口喝着酒。平常他不会这么警惕。很久以前,在他刚接管奎灵那斯提的时候,有一个刺客曾无缘无故行刺他。那个人被抓住了,然后被吊起来撕成了几块;尸体拿去喂了食腐鸟。

然而最近反叛者变得更大胆,更不顾一切。他尤其注意一个人,那个女战士的个人魅力和在战斗中的英勇行为让被征服的精灵视她为女英雄。他们叫她“牝狮”,因为她的亮发就像狮子的鬃毛。她带领小队袭击补给车队、巡逻队和信使,让梅丹以前在奎灵那斯提精灵间平静的生活日益艰难。

有人向反叛者提供军队调动、巡逻时间和辎重车队的信息。梅丹加强了戒备,调走了仆人里所有精灵,并催促帕塞农监国和那些同骑士合作的精灵官员注意言行和说话的场合。但在这里保密很困难,窗台上吃坚果的松鼠也许会注视地图,记下军队部署的位置。

梅丹的副官打着喷嚏回来了,精灵拿着一根树枝跟着。

梅丹让副官离开,他建议副官喝点香草茶治疗感冒。元帅慢慢品尝着晨酒。他喜欢精灵酒,酒里能尝出花朵和蜂蜜味道。

“梅丹元帅,我的主人为您送来了紫丁香。她说您的园丁知道如何种植。”

“放在这里,”梅丹指着桌子说。他没有看精灵,只是继续给鱼撒面包屑。“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精灵清了清喉咙。

“还有什么事?”梅丹随便问道。

精灵鬼鬼祟祟地扫视着整个花园。

“说吧。就我们俩,”梅丹说。

“阁下,我奉命向您报告。先前我告诉过您法师帕林 马哲理拜访了我的主人。”

梅丹点点头。“是的,我命令过你要继续监视,并向我汇报他的行动。既然你来了,那么我想他有所行动。”

“帕林 马哲理刚刚得到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件第四纪元的魔法物品。他正要带着那东西离开奎灵诺斯,到索拉斯去。”

“你一定向葛劳报告过了,而葛劳向龙报告了,”梅丹暗暗叹了一口气。更多的麻烦。“当然,碧雷想要那个东西。”

“马哲理会骑狮鹫旅行。明早黎明,他会到奎灵诺斯北面二十英里处等狮鹫。还有一个坎德人和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同行――”

“一个索兰尼亚骑士?”梅丹有些吃惊,相对法师而言,他对骑士更有兴趣。“索兰尼亚骑士是怎么潜入奎灵那斯提的?”

“他伪装成了您的骑士,大人。他假称坎德人偷了一个魔法物品,而自己正带着囚犯去灰袍骑士那里。如骑士计划的那样,魔法物品的消息传到马哲理耳中,他伏击了骑士和坎德人,并把他们带到太后的家里。”

“聪明,勇敢,机智。”梅丹把面包屑撒向鱼。“我期待着同这个优秀人物见面。”

“嗯,大人。如我所说,骑士、坎德人会和马哲理一起去森林。我可以为您提供地图――”

“我相信你可以,”梅丹说。他做了个轻蔑的手势。“把细节告诉我的副官。从我的花园里滚出去,背信弃义的家伙。你污染了空气。”

“对不起,阁下,”精灵大胆地说。“但我想谈谈回报。根据葛劳所说,龙王对这个消息非常高兴。那应该值很大一笔钱。比平常多得多。是不是该有平常的两倍?”

梅丹轻蔑地瞥了精灵一眼,然后伸手去那纸和笔。

“把这个给我的副官。他会给你报酬的。”梅丹故意慢慢写着。他痛恨这种肮脏交易,认为使用间谍有损自己的身份。“你用背叛自己主人拿到的钱干什么,精灵?”他故意不说这个卑鄙的人的名字。“你想进入参议院吗?也许是取代另一个叛徒帕塞农监国。”

精灵站在一旁,他盯着元帅写下的字,等着拿走纸。“你说起来容易,人类,”精灵痛苦地说。“你不像我一样生为仆人,毫无机会过得更好。他们告诉我,‘你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感到自豪。毕竟你父亲是王室家族的仆人。你的祖父和你祖父的祖父也一样。你出身于仆人家族。如果你试着提升自己的地位,只会带来精灵社会的衰败。’哈”

“让我哥哥贬低自己。让他对主人卑躬屈膝。让他为主人打杂。让他在龙进攻摧毁一切时跟主人一起死。我想要过得更好。只要攒够钱,我就会立刻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梅丹签完字,在名字下方滴了几滴蜡,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章。“拿去。我很高兴能资助你离开。”

精灵抓过纸条,看了看数目然后笑了,他鞠躬后匆忙离开。

梅丹把剩下的面包屑撒入池中,然后站了起来。他的快乐已经被那个可耻的家伙毁了,那个贪婪的人告发了信任自己的主人。

梅丹想,至少我会在奎灵诺斯外抓住这个帕林 马哲理。没有必要把罗拉娜卷进去。要是我被迫在太后家里逮捕马哲理,我就不得不以窝藏逃犯的罪名同时逮捕太后。

他能想象逮捕太后会引起的骚动。太后广受爱戴;她的子民显然原谅了她嫁给一个半精灵,也原谅了她还有一个流亡中的“黯精灵”哥哥。参议院会表示抗议。已经受了刺激的精灵会发怒。母亲被逮捕的消息甚至可能激发没用的儿子的勇气。

这么办好多了。梅丹就等着这样的机会。他会把马哲理和他的东西转交给碧雷了结此事。

元帅离开花园去把紫丁香插进水里,这样花才不会干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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