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原来血誓中的"臣服"部分，完全是罗温随心所欲的自定义条款。在他们徒步前往温德林最近港口的这两周里，他变本加厉地使唤瑟琳娜—似乎认定既然成了她的廷臣，就理所当然拥有对她安全、行踪和计划的绝对掌控权。
当两人踏着鹅卵石街道走向码头时，瑟琳娜不禁怀疑：用血契把他永远绑在身边是不是个小小的失误。过去三天他们始终争执不休—争论的焦点正是她雇船返回阿达尔兰的计划。
"这计划荒谬透顶，"罗温第一百次说道，停在码头酒馆的阴影里。带着咸腥的海风轻拂而过。"孤身回去简直是自杀。"
“第一，我是以瑟琳娜的身份回去，不是艾琳—”
“那个未能完成国王任务、正被全国通缉的瑟琳娜？”
"埃伊尔韦国王夫妇现在应该收到预警了。"当初调查平民遇害案进城时她就发出了密信。尽管向帝国境内传信近乎不可能，但温德林自有特殊渠道。至于查奥尔…这正是她站在码头即将登船的另一重原因。今晨醒来时她褪下了紫水晶戒指，如同卸下最后一道心魔般如释重负。但两人之间尚有未竟之言，她必须确认他的安全—并确保这份安全能持续下去。
“所以你要从旧师那里取得钥匙，找到船长，然后呢？”
好个"完全臣服"。"然后北上。"
“接下来几个月我他妈就该干坐着？”
她翻了个白眼："你这副尊容根本藏不住，罗温。就算刺青不惹眼，这头银发、尖耳朵、獠牙…"
“我能化形。”
“刚说过魔法在那儿失效了。你会永远困在兽形里—"她突然勾起嘴角，"不过听说利夫霍尔德的老鼠特别美味，想吃几个月的话倒是正好。”
他瞪着她，随后扫视着船身—尽管她心知肚明，这家伙昨夜早就溜出旅店房间来查探过了。「我们合则力强，分则力弱。」
“早知你这般碍事，当初绝不让你立下血誓。”
「亚琳。」好在没称她「陛下」或「女士」。「无论你以真身还是瑟琳娜的身份出现，他们都会追杀你。追兵怕是已在路上。我们可以即刻前往瓦瑞尔，找你母族的凡人亲族艾什莱弗家族。他们或许有对策。」
“唯有伪装成瑟琳娜潜入里弗霍德，才有机会夺取威德密钥。”
「求你了。」他低声道。
她却傲然扬起下巴：「我意已决，罗温。待我召集王庭旧部—我们共同的王庭—必将组建史上最强大的军团。我要讨回瑟琳娜·萨洛西恩的所有人情债，讨回我父母血脉应得的一切。然后…」她眺望故土方向的海平面，「我要震落漫天星辰。」她环抱住他作为誓约：「很快。时机成熟时，我必召你前来。在那之前—」她指尖轻点他胸口，「别闲着。」
他猛然将她按进怀里，紧得骨头都在作响，最终却摇头松开了她。他退后半步注视着她：「或许该去修缮迷雾要塞。」
她颔首：「有件事你从未交代，」海风扬起她鬓边碎发，「那日进多兰勒前，你在玛拉神像前祈求什么？」
他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两件事。」他终于开口，「祈求火神庇佑你活着走出梅芙的魔掌—赐你前行的指引与破局的力量。」
难怪当时感受到奇异的暖意…夕阳如神启般轻吻她面颊，脊背窜过战栗的电流：「第二件呢？」
「是痴心妄想，更是私心作祟。」未竟之语在他眼底流转：但竟已成真。
「堂堂冰风王子向火神祈祷，」她喉间发紧，「可是玩火自焚啊。」
罗温耸了耸肩，擦去滑落她脸颊的泪珠，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不知为何，玛拉对我颇有好感，还认定我俩会成为强悍搭档。"
但她不愿深究—当太阳女神及其谋划浮现在脑海时，她猛地扑进罗温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的存在。这是她宫廷的首位成员—这个宫廷将改变世界，重建乾坤。共同缔造的宫廷。
夜幕降临时她登上小船，与其他乘客被驱赶至底舱，以防窥探穿越暗礁的航线。船只悄然启航，待终于获准离开底舱时，她走上甲板，只见四周是无边黑暗的汪洋。一只白尾鹰仍在头顶盘旋，它俯冲而下，用星辉闪耀的翅膀轻拂她的脸颊作别，随即发出尖啸折返而去。
无月之光下，她抚摸着掌心的伤疤—那是向奈希米娅立下的血誓印记。
她要从亚罗宾手中夺回第一枚魔法密钥，追踪其余密钥的下落，然后设法让所有密钥回归巨门。她要解放魔法，诛灭暴君，拯救苍生。无论希望何其渺茫，无论耗费多少光阴，无论跋涉多远征程。
她昂首仰望星空。她是艾琳·亚什莱弗·加拉索纽斯，双重至尊血脉的继承者，昔日荣光民族的守护者，泰拉森的女王。
她是艾琳·亚什莱弗·加拉索纽斯—她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