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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塔

我按照地图的指示来到了中央白厅旁边的一座狭长的建筑,我穿过了长长的用餐区,一直往后走,走到尽头是一扇门。
门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制标语牌,上面写着“主厨房”。
我推开门,厚重的铁铰链摆动发出沉闷的声音。眼前的走廊上摆着好几个堆满了清洁工具的货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肥皂味。我向前走到另一扇门边,通过门上的圆形小窗户往里看。
温暖的光线从厨房里散出来洒在我的身上,像一张舒适的毯子一样,食物的味道和熊熊的火焰让我感到安逸又暖和。
这味道闻起来像家一样,和叔叔的小屋里的厨房味道一样。好像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就到家了,接着叔叔会给我泡一杯蜂蜜薄荷茶。
在我面前的一张大大的木制桌子旁,一位胖胖的老年尤瑞斯科妇女正忙着揉面呢,旁边还有三个尤瑞斯科女子在干活儿,她们四个在小声地说话。她们几个长得和加弗尼家的农场里的工人很像,皮肤、头发和眼睛都是红色的。即使在尤瑞斯科人眼里,她们的身份也不高。
但女工们每时每刻都在欢笑。厨房的茅草屋檐窜出来几株草药,整个厨房就像一片友善的森林。一些年轻的凯尔特人在洗盘子,生火烧菜,或者准备明天的饭菜,他们也时不时地互相开开玩笑。一个活泼的尤瑞斯科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厨房的工人走到她身边时都放慢了速度,就怕把热汤不小心洒到她身上,或者盘子不小心砸到她。小女孩看起来不到五岁,拿着一个铁丝拧成的环和一个小瓶子,时不时停下来对着人们吹泡泡,面包师一边笑着嘘她,一边趁着泡泡还没落到面团上之前把它们吹破。
当我看着这些温情场景的时候,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一直以为薇薇安姑姑给我安排的工作会很可怕,但是现在看来完全相反。我喜欢这份工作,削马铃薯,洗盘子,还有友善的人们。
然后,我看到了他。
伊万·古里尔。
那个愤怒的凯尔特人。那个一看到我就十分愤怒的人。
他坐在一个很远的角落里。和他坐在一起的是四个年轻女子,其中三个是尤瑞斯科人,还有一个是一脸严肃的金发凯尔特女孩,她们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他们面前摆着书籍和地图,伊万正指着某页纸上的东西在讲话,好像在讲课一般。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停下来,而那几个尤瑞斯科女孩则在面前的羊皮纸上抄写一些东西。他每次说话的时候,有两个尤瑞斯科女孩会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听他讲话。
这两个女孩跟大多数在厨房里工作的女工一样,也是红头发,她们穿着围裙工作服,头发简单地绑了个马尾辫。但是第三个尤瑞斯科女孩不同,她让我想起了阿玛扎卡人。她身姿挺拔,头发也编成了精致的小辫子,眼睛和伊万一样是祖母绿色。她的头发和皮肤像她的眼睛一样,也是青翠的绿色。
那个吹泡泡的尤瑞斯科小女孩跑到他们的桌子旁,伸出双手搂着伊万,几乎把一整瓶肥皂液都倒在了他棕色的羊毛衫上。
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生气还是暴怒。
但让我惊讶的是,他站起来,用一只手温柔地抓住了还缠在他身上的小手臂。于是小女孩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伊万也转过头对她微笑。
我愣住了。
如此灿烂的笑容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于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愤怒的年轻人。他的气质很独特——比卢卡斯要孩子气,但却非常英俊。厨房的灯洒下一片橙色的光,更照得他棱角分明。他那双非比寻常的绿色眼眸,如今再看,盛满了温柔和善良。我就这样看着他,胸中突然冒出一团暖意。
他对那个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并亲切地捏了捏她的手臂。小女孩点点头,微笑着从他身上跳下去了,手上还抓着她的肥皂水瓶子。
有一刻,我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在想,收到这样一个笑容是什么感觉呀。
友谊,炊烟,孩童,这一切都太美了。
还有,蛋糕上的糖霜,一只大灰猫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这一切都让我想起了我的小屋。
而且我确信,伊万了解我以后,他会发现我不是一个坏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鼓起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勇气,推开门,走进厨房。
然而我一进去,所有友善的谈话在那一瞬终止了,就像一根蜡烛突然被冰冷的雨水浇灭。
我短暂而幸福的一瞬间蒸发了。
伊万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撞倒。他的脸上露出仇恨的神色,眼睛瞪着我。那个孤傲的金发女孩也毫不掩饰地用带着厌恶的眼神瞪着我。桌子上的另外两个红头发的女孩看起来很害怕,她们看到面前的书籍和地图,好像是被抓了现形的小偷。
我奇怪地眨了眨眼。
这里不允许看书吗?那么地图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其中一名较年长的尤瑞斯科女人把小女孩拉到她的裙子后面,仿佛是怕我伤害她。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开始偷偷摸摸地瞟对方,好像在试图弄清楚该怎么办。
除了伊万,我只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怒火。
我努力不退缩,但是脖子和脸颊都紧张得泛红。
那个胖胖的揉面的尤瑞斯科女人站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两只沾满面粉的手握在一起。在白色的面粉的衬托下,她粗糙的皮肤透着深红色。“亲爱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呃……”我尴尬地微笑着,递给她文件,“我是艾洛琳·加德纳。这是我的劳动任务。”
金发凯尔特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在她旁边,另一个尤瑞斯科女孩满脸敌意地看着我,躲在围裙后面的小女孩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热闹。
这个胖胖的尤瑞斯科女人听到这话,吞了吞口水,开始阅读我的劳动任务文件,好像不敢相信似的。她研究了好久好久,仿佛我出现在这里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我觉得头痛的感觉从自己眼睛后面蔓延到了太阳穴。
我能感觉到伊万的目光。他比我原先想象的更高,此刻也更为吓人。
“我要找弗里妮亚·哈松。”我主动说。
“加德纳法师,正是在下,”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文件递给我,再次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是厨房的负责人。”
“哦,呃……我已经准备好工作了,”我微微一笑,避免与伊万目光接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噢,加德纳法师,您穿这身衣服真的不适合干活儿。”弗里妮亚指了指我的衣服。
“是的,我知道,”我抱歉地说,“我刚刚报到,还没时间换衣服。”我低头看着我复杂的绣花裙子,“我的姑姑给我买了这些衣服,它们看起来不太实用。”
“你姑姑?”弗里妮亚脸色一白,就像做了个噩梦。
“是的,我姑姑……薇薇安·达蒙。”
弗里妮亚和其他一些厨房工人一听姑姑的名字,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伊万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是的,”弗里妮亚轻声说道,“我知道她。”她耸耸肩看着我,“我不该带我孙女来这儿,加德纳法师。”她朝着孩子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她妈妈生病了……我今天得看着她。”
“没关系的,”我安慰她,“我喜欢孩子。”
为什么孩子不可以在这里呢?我有什么理由不允许她在厨房里?
其他人还是屏住呼吸。
“还有,伊万,”她紧张地指着他解释道,“他的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顶呱呱的好学生。但是我跟他说了,他还是得挑个时间把自己的活儿干了。厨房里是不应该有书的,汤汤水水都会洒到上面。”
我微笑着点点头,试图让大家接受我。
“我也想在学业上名列前茅,”我转过身,迎上伊万强烈的敌视的目光,“现在看来,我已经落后了……”
他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不敢相信。
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他那无缘无故的仇恨。我努力把眼泪逼回去,转向弗里妮亚。
先别管他,我跟自己说。
“那么,我可以帮到什么忙呢?”我再次问道。
弗里妮亚的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好像希望立刻找出一件能让我做的事情。
“不如教一教加德纳法师怎么搬泔水桶吧?”刚才那个面色不善的尤瑞斯科女孩用缓慢而谨慎的语气说。
弗里妮亚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又看了看我。又一个谄媚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布莱德,这主意不错。”她接着朝我说,“加德纳法师,要不您跟着布莱德去干搬泔水桶的活儿,您不介意周围有动物吧?”
“不,不介意的,”我热情地回答道,“我很喜欢动物。”
“好,好,”弗里妮亚紧张地把双手交握在一起,“那劳烦您就跟着布莱德出去吧。我们有点剩菜要拿去喂猪,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我放下了我的书和文件,跟着布莱德走出厨房,进入后院。感觉伊万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都舒了一口气。
后院的空地上,一些装满食物残渣的大木桶被排成一排。
“你拿两个木桶,跟我来。”布莱德冰冷地命令道,杏仁形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缝。我发现地上还有很多的木桶要搬,但她就是光说话不动手。
布莱德重重地踢开了门,木门猛地撞到了厨房后院的外墙。
门外是一片草地。布莱德拿了一个挂在门旁边钩子上的灯笼。现在不下雨了,但是一切都是湿冷的,我可以感觉到鞋边上的草丛冰凉的湿气。
似乎马上就要下霜了,初秋的空气中闻得到冷冽的味道。
当我们朝着那一排低低的谷仓和牲畜栏的方向挪步时,那一刻,我想起了妈妈给我缝制的小被子,想起了我干燥温暖的小屋。
很快就结束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瑞夫、崔斯坦和加雷斯就要来了,他们会帮我解决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暴风雨后的乌云裂开,变成了细长的黑丝带,露出满月的一角。不一会儿,满月又躲到了云后面,再过一会儿,又探出了头,就像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睛躲躲藏藏。随着云的移动,月光忽明忽暗,天空看起来非常低,给人一种压迫感。在空旷的草地上,我突然感觉暴露在黑暗中的我那么渺小。这个躲躲藏藏的月亮,让我想起了上次偷袭我的伊卡利亚人,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背慢慢爬了上来。
布莱德走得飞快,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赶紧追上她,不想独自留在黑暗之中。
我跟着她走进了猪圈,那里有一排宽宽的食槽,里面有泥土、新鲜的青草和食物残渣。由于光线不好,我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布莱德打开其中一条食槽门上的门闩,指着一个角落,那儿有一头母猪正在给一群流着鼻涕的小猪喂奶,小猪们挤在一起,彼此争夺一席之地。
“那儿,”她指着那个角落说,“把泔水倒在那里。”
我紧紧抓住两个泔水桶,走进猪圈,我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我迫使自己不去想那是什么。
我等一下再清理吧,而且我不想让这个严苛的尤瑞斯科女孩觉得我是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娇贵大小姐。她们很快就会发现,我跟她们一样能干。
我抬起一只脚,鞋底发出踩到黏糊糊的东西的声音。
突然,我的膝盖窝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我一下子摔在了猪圈里,泔水桶从我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翻滚,食物残渣散落在四处,我的一只鞋也从脚上滑落。小猪一下子凑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吃着地上的食物。
我撑着地,努力坐起来,转向布莱德,心脏跳得很快,“你刚刚踢了我吗?”我有点难以置信地问。
布莱德此刻正靠在墙上,嘴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你为什么踢我?”我一边质问她一边站起来。
刚才那个和布莱德一起站在厨房里的金发碧眼的凯尔特女孩也走了进来。
“她踢了我!”我指着布莱德,向那个金发女孩喊道。
“我没有踢她,”布莱德冷笑道,“她自己太笨了,这都能摔倒。”
“我没有摔倒!我被人踢了一脚!”
凯尔特女孩不住地摇摇头,“倒打一耙,你们加德纳人可不都是这样!”
“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布莱德点头附议,“一群黑蟑螂。”
她们在嘲笑加德纳人的传统黑袍。我气极了,我想她们一定是疯了!我转过身去穿鞋子,背后猛地又被踹了一脚,倒在了满是泔水的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哭着朝她们吼道,心脏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一只好奇的小猪跑过来,在我的裙子上蹭来蹭去。
“天哪,又摔了一跤!”布莱德假装惊叹道。
“真是蠢到家了。”那个凯尔特女孩点头同意。
“我觉得必须给她重新安排劳动任务。”
“那种不用走路的任务。”
她们说着放声大笑起来。
我惊呆了。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们的事情。
“看,看她那漂亮的裙子!”布莱德得意地叫道。
“你们走开!”我挣扎着再次站起来,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如果你们还不走,我就……我就报告给主管。”
“闭嘴!”凯尔特女孩咆哮着,冲进猪圈,她的双拳紧握着。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加德纳!”她咆哮着对我说,“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
“我来这儿是为了挣学费!”
话音刚落,我就被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整个人倒在猪圈的草垛里,我有点懵,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我说了,闭嘴,黑蟑螂!”她皱起眉头。
布莱德站在她身后,假笑着。
“你觉得我们有多傻?”金发女孩继续说,语气尖酸刻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哭了,愤怒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赚学费,跟你一样!”
“撒谎精!他们派你到这里来监视我们,是不是?”
监视?我是来到了什么样的疯狂世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起了刚才摆在她们面前的地图和书本。难道她们在密谋什么?
“看着我!”金发女孩朝我吼道。
我担心她再次出手,只能抬头看她。
金发女孩伸出一根手指,“如果你敢跟任何人说你在厨房看到了一个小孩,或者我们的地图和书的事情,我就打断你的胳膊和腿。”
“我觉得她不敢,”布莱德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蔑,“她看起来很虚弱,跟柳絮似的。”
“确实不堪一击。”金发女子同意。
“她什么也不会,你知道吗?她只是一级法师,哈哈哈哈!”
“太丢人了。”
“她奶奶知道怕不是要气死。”
当她们提到奶奶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愤怒。但是我强忍住怒火,狠狠地盯着她们俩。
我们对视了很久,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继续打我。我靠在墙上,已经筋疲力尽,全身脏兮兮的,我只能强忍着眼泪。
“不管怎么说,”这个金发女孩终于开口,“我们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艾洛琳·加德纳,咱们厨房见。”
“记得把桶拿回来,”布莱德说着,跟金发女孩一起离开了,“记得别再摔跤。”
内心的愤怒将恐惧燃烧殆尽,我深吸一口气,拖着身子回到了厨房。
我一进门,厨房里又像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样沉默。
布莱德和金发女孩正围着弗里妮亚说着什么,一脸得意。
伊万看到我这副样子,好像一下子愣住了。
弗里妮亚和其他人似乎也感到非常震惊,但他们很快就恢复过来,换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只有伊万的眼睛里仍然积蓄着一场风暴。
我注意到孩子已经走了,桌子上的书和地图也不见了。
“她们踹倒了我,打了我一巴掌!”我指着布莱德和凯尔特女孩,朝弗里妮亚喊道,声音充满了愤怒。
“法师,您一定是搞错了,”弗里妮亚拿腔拿调地说着,但是她眼中有警告的神色,“我敢肯定布莱德和艾里斯绝不会伤害您。”
“她们打我,威胁我!”
“不,法师,”弗里妮亚纠正道,“是您自己摔倒了。”
我盯着她,愣住了。我早就该想到她们是一伙儿的,都想看我的笑话。
我觉得天旋地转,心里想着现在要怎么办。我可以去见校长,把她们所做的一切告诉她,但我必须先安全地离开这里。
“加德纳法师,要不您今天先休息一下?”弗里妮亚“恭敬”地提议,但她从容的语气背后有一种命令式的威严,“先回去安顿一下吧,明天下午三点您要再来这里劳动。”
我的愤怒一下子哑火,只剩下疲惫不堪的痛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弗里妮亚把我的书本递给我,我一把抓住,但是这一次,我毫不掩饰愤怒,望了一眼伊万。
他没有看我,双手叉腰,下巴紧绷,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他们都要看我笑话。
这么想着,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转身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我在朦胧的泪光中努力寻找通向北塔的路。
一间小屋,我现在只想要一间小屋。一个可以让我睡一觉,一个不让我受到攻击的地方。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去找哥哥们寻求帮助了。
夜空中的云越来越薄,现在像数百条缓慢游动的黑蛇,月亮被蛇群包围着。我穿过蜿蜒的大学城街道,遇见一小群披着斗篷的陌生人,经过各式各样的公会大楼,然后穿过大片大片湿漉漉的田野。晚风凛冽,我的心绪反而渐渐平静。
沿途有些地方是羊群的栖息地,还有淹没在泥泞中的食槽,而另一些地方是马场,旁边是长长的马厩。
我终于走过了这一切,眼前出现一大片荒地。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这陡峭的山地莽原,荒芜而贫瘠,风声到了这里都成了细细的蚊吟。
北塔就在前方了。
这座塔就在荒野尽头,一条斑驳的石头小径通往它的门口。像森林的看门人一样,这座破旧的军事高塔曾是守卫来自它背后的荒原的袭击的最后一道军事堡垒,它高高的屋顶上仍保留着一座风化的炮塔。
这就是我的新家。
这里的一切都是脊柱山脉上的岩石做的,没有木头。石塔显得那么寒冷、颓败、恐怖,根本比不上埃德温叔叔温馨的小木屋。看到石塔的时候,我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我不情愿地朝它走去,当我靠近的时候,那座塔的阴影逐渐笼罩着我。
我打开塔底唯一的那扇门,“吱”的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门厅,左边是螺旋形的楼梯,右边是一个储物间。储物间的门是开着的,在灯笼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里面装满了水桶、耙子、多余的灯笼,还有各种各样的清洁用品。我很惊讶地发现我的旅行箱和小提琴也在这里。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一切都会好的,我安慰自己。而且我要跟一个加德纳人和一个精灵住在一起,不是可恨的尤瑞斯科人或凯尔特人。一切都会好的。
我决定暂时把我的东西留在储物间里,先上楼去看看。鞋子在光滑的石头台阶上打滑,我有几次差点滑倒,整个安静的塔楼里回响着我的脚步声。
我来到二楼,有一扇门是开着的,门后是一条短走廊,走廊的一面有壁灯,另一面靠墙放着一张石凳,走廊的尽头有两扇窗户,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透过窗户可以望见周围的田野。墙上还钉着一架铁梯子,通向塔楼的瞭望台,但是从天花板的入口看,似乎很久没人上去过了。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我想那一定是我的新宿舍了。
我不知道两个新室友是睡觉了还是不在,因为门缝没有任何光线透出来。我慢慢走过空旷的走廊,走到门口,四下安静得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我瞥了一眼窗外,月亮依旧挂在那儿,仿佛在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直到乌云变幻,月亮再次被遮住,外面的世界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我转身回到门口,握住冰凉的金属把手,把门推开。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但我可以隐约看到房间一侧有一扇巨大的椭圆形窗户。
“你好。”我轻声说,不想惊醒可能熟睡的室友。窗外的乌云飘动,月光又洒进了房间。
就在这一秒,我突然看到有个东西蹲在窗户下面!
一个有翅膀的东西!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涌到了脸上,我完全被恐惧攫住了,愣在原地,根本不能动弹。
一个伊卡利亚恶魔!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我,即将面对死亡。眼前这个伊卡利亚恶魔和在瓦尔加德袭击我的恶魔一样,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腐肉的气味。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展开了她破破烂烂的黑色翅膀。而且她不是独自来的,在她的右边,我看到梳妆台上有东西在动。另一个长着翅膀的身影,也蹲在那里,似乎在等待向我发起攻击。
天哪,有两个!
“艾洛琳·加德纳,”窗户下面的伊卡利亚恶魔突然用一种刺耳的声音开口说道,“欢迎来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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