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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伊卡利亚人

第二天早上,我和姑姑一起乘马车前往教堂,马车外面是姑姑的私人侍卫,车厢里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瓦尔加德上空乌云笼罩,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我的脸颊贴在车厢的窗户上,冰冰凉凉的。此刻我多希望自己是和哥哥们还有加雷斯在一起。
姑姑正冷冷地注视着我,也许在考虑怎样才能让我回心转意吧。我跟姑姑待在一起的这半个月里,每天都能感受到她带给我的缔约压力。这种压力在昨天那场无休止的争吵之后,变得越发明显。姑姑抓住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向我施压,费尽了心思让我在入学之前和卢卡斯·格雷缔约。
我们在晨祷开始之前早早抵达了瓦尔加德大教堂,这样姑姑就有时间跟沃格法师商谈事宜。但是姑姑坚持要我跟她一起参加晨祷,十有八九是想让我在晨祷的时候碰到卢卡斯和他的家人。一想到要再见到他,我的脸就红成一片。
晨祷之后,我就要独自出发去学校了。瑞夫、崔斯坦和加雷斯今天一大早就骑马动身了。
我多想跟他们一起走啊。我现在根本不喜欢穿这些花哨又复杂的衣服,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得乘坐慢得不行的马车。我多想尽快摆脱姑姑无处不在的监视。我多想和哥哥们还有加雷斯一起策马扬鞭,前往韦帕西亚和有趣的大学。
快了,我提醒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立的高楼尽头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伫立着我奶奶的巨型大理石雕像。我凝视着这尊雕像,努力想要在上面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但是它太远了,我看不清。
走近广场,马车突然右转,瓦尔加德大教堂就这样映入眼帘。眼前的建筑比我印象里的还要雄伟壮观,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数根粗壮的石柱拔地而起,最终汇聚成一个尖顶,支撑着一颗闪烁的阿夕亚银球。整个建筑结构由铁木制成,是古朴大气的棕黑色。教堂入口处由一个巨大的中央拱门与两个较小的相邻的侧拱门组成,门上雕刻着《先贤之书》中的故事图画,栩栩如生。
马车就停在大教堂前面,我凝视着眼前这栋巨大的建筑,觉得有点眩晕,下车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我努力地仰起头,才能看到大教堂的顶端,阿夕亚银球在漆黑的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姑姑带着我走进大教堂,走过无数精雕细刻的长椅。
“你就坐这儿。”她指着一条长椅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姑姑的高跟鞋轻轻踩着地面,她走过宽阔的台阶和祭坛的过道。两个祭司正站在祭坛两侧,手中托着蜡烛和香料。他们黑色的长袍在黑暗中飘动,闪着幽光。祭坛上方挂着另一个阿夕亚银球。
姑姑走近祭坛,与他们进行了一场安静的谈话。他们时不时地朝我的方向看一眼,我听不清内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过了一会儿,他们一起从一扇侧门离开,把我独自留在了空旷的大厅里。
我感到空落落的,把手掌平放在长椅上。
但是不久,长椅的木材带领我进入了一种平和的状态。大教堂大厅众多的柱子里,有的是直的,有的是对角线型,有的弯弯曲曲地伸向一个不规则的天花板,上面覆盖着十字交叉的拱形天窗。我就像是坐在一棵巨大的、奇异的参天大树的根系之下。
我闭上眼睛,把手掌对着木头,呼吸着琥珀的香味。
突然,我摸到了一本书,我睁开眼,原来椅子上放着一本《先贤之书》。
我拿起这本黑色皮革封皮的书,手指摩挲着烫金的封面。我太了解这本书了。埃德温叔叔似乎不喜欢宗教,所以我把奶奶的《先贤之书》旧本藏在我的枕头下。那本书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姑姑给我的。在悲伤来袭的长夜里,在父母去世后沉痛难忍的孤寂里,那本《先贤之书》总是在我感到最艰难的时刻,给我力量,让我坚强。
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开,我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创世纪
造物伊始,宇宙虚空混沌,唯有先贤一人。先贤于此混沌中创造日月星辰与伟大的阿夕亚大地。
先贤使阿夕亚大地诞出水与土,万物乃生:植物、飞鸟、野兽、森林。俯瞰阿夕亚,先贤甚悦。
但先贤并未停手,于神圣的铁木树种中孕育出第一批圣子。从此,圣子的第一缕呼吸飘扬在阿夕亚大地上。圣子居住在阿夕亚大地;天使族居住在天堂。
起初,相安无事,和谐共生。
世间万物对先贤景仰、膜拜、唯命是从。日久,天使族自觉无须再奉先贤旨意。以其自视优于先贤,故图谋先贤之居所。天使族派使者下凡,妄图游说圣子族,改旗易帜。圣子不从,怒而拒之。天使族大怒,使大批邪灵降生于世。入夜,异形者攻击圣子,双足飞龙从天而降,邪恶女巫散布谣言,圣子陷入混乱。
先贤察觉圣子之苦难,天使族因背叛先贤,纯良秉性不再。先贤震怒,发配天使族于大荒:
“从今往后,汝族人不再为吾后人,改名为伊卡利亚人,品次位列所有生物之末。汝族人将浪迹于大荒之上,居无定所。吾之后人圣子族,将击汝之族人于荒野,折汝之羽翼于蛮荒。”
而后,圣子汇聚,大败天使族于荒野,先贤崇拜乃续。
创世纪乃止。
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在廊柱之后闪烁着光芒,窗户上栩栩如生地刻画着书里的每一个故事,但在昏暗的天色的映衬下显得诡异阴沉。
第一扇窗户上描绘了一只优雅的白色的鸟,它象征着上古先贤,给阿夕亚大地送来了第一缕光。这熟悉的场景让我感觉温暖,我深吸了一口气。
四周所有的窗户上画的都是这些故事:女预言家加里亚娜,手握白魔杖,跨坐在一只巨大的喷火的乌鸦身上,领导我们的子民抗争;圣子接受了先贤赐予的深蓝色铁木花,象征着接受先贤的庇护,这些铁木花保护人们免受地狱之火的侵袭。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边,上面也绣着铁木花的花纹,不由得感到一阵安心。
接下来是可怕的战斗的图像:圣子杀死了双掌喷火的伊卡利亚恶魔;圣子与各种凶残的变形人浴血奋战,变异狼人、变异狐狸,甚至还有眼睛被撕裂、舌头伸长出来的变异飞龙。在所有这些场景之上,先贤的光芒普照大地。
正当我回忆小时候读过的这些宗教故事的时候,彩绘玻璃旁边一个活动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变异飞龙的头部上方的那块玻璃非常清晰,透过这块玻璃,我看到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突然,这双眼睛一闪而过,露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的喙,然后……不见了。
是守望者。
我好奇地站了起来,走向教堂的后面,通过那扇巨大的门走出了教堂。
走出教堂,大门在身后摇摆,这时我才意识到空气中有种奇怪的电流。我的目光在空旷的广场上逡巡,到处寻找那只白色的鸟。
此刻的广场十分安静,平日里吵闹的海鸥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天空的色彩变得有些奇异。我听到一声轻微的雷响在很远的地方炸开。头顶上的乌云不断往教堂上方聚拢。
在下到广场石阶的一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只鸟。它飞过广阔的广场,落在祖母的雕像后面。我走到祖母的雕像边,慢慢地绕着它走,想要找到那只鸟。很快,巨大的大理石雕像就完全挡住了大教堂。我在它的影子中停住了脚步,仿佛被它定住了一般。
雷声隆隆,越来越近,像鼓声一般打破寂静。
祖母的雕像超出常人大小,但是一看就是大师精雕细琢过的作品。她翻滚的长袍的每一个褶皱都被完美呈现出来,如此逼真,以至于我觉得长袍在飘动。她的左臂高举,在头顶上方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握着魔杖的右臂直指着一个俯卧在地的痛苦不已的伊卡利亚怪物。
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祖母的魔杖指着的好像是我。
乌云从祖母的头顶向教堂的方向移动,让人觉得不断移动的好像是她。我觉得祖母好像在不断向我靠近,责备地看着我这个徒有其表的复制品。
你永远不可能成为我。
白鸟站在祖母的雕像的肩膀上,满眼警惕地盯着我。它的头转来转去,好像通灵了似的。
突然间,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猛地捂住我的嘴巴。另一条手臂环绕着我的腰部,把我的手肘锁在腰部两侧。我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上。一时间,一股腐肉一样的恶臭扑鼻而来。
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就像当你猛地触摸特别特别烫的东西的时候,你要过一会儿才能感觉得到疼痛。直到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刺耳的男声时,我才回过神来。
“黑女巫,不要做无用的喊叫,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呼救的。”我疯狂地挣扎着,努力地掰着他的手臂,不断地踢他,但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没办法挣脱,也不能转头看清他的脸。
雷声更响了,狂风大作。我拼命地尖叫着,目光扫视广场,希望能寻求帮助。但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一个人影从附近两座建筑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四肢修长得几近病态,从头到脚都是光秃秃的,他的肌肤苍白而憔悴,胸部和手臂上有多个凹痕,好像被重重击打了无数次。他的脸上扭曲着邪恶的微笑,红色的嘴角露出腐烂的尖牙。
但他的眼睛……哦,他的眼睛,是旋转的,乳白色的两只眼睛,没有人性,没有灵魂……就像活死人一样。他的肩胛骨上各有一根怪诞的树桩。随着他不断地前进,两根木桩在他的身体里有节奏地进进出出。突然,一个可怕想法涌入我的脑海:
他曾经有翅膀。
他是一个伊卡利亚恶魔。当我瞥见他手中的那把匕首时,我的尖叫变成了惊恐的抽泣。
我举起手掌做出一个祷告的手势,我觉得自己已经无力站立,只能做出这种绝望的无声的请求。
这个骷髅人以惊人的速度敏捷地向我走来,他抓紧了我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肤,刺入我的肉里。我没忍住,闷声哭了出来。
他紧紧地盯着我,他那没有灵魂的眼睛瞪得老大,“是她!她真是黑女巫!”
“那还磨蹭什么!”我身后的人咆哮道,“杀了她,维斯图斯!在她变得像她奶奶那样之前,杀了她!”
当这个名叫维斯图斯的怪物把他的匕首高举到头顶时,我的膝盖不由得弯曲了下去。天空中一时电闪雷鸣。
“历史将被重写,黑女巫!”维斯图斯尖叫着说道,“预言将被打破,伊卡利亚人将会复活,你们会迎接死亡,我们将走向重生!”
一切似乎都成了慢动作画面。这个骷髅人突然退后了一步,准备进攻。突然,一柄更长的剑刃刺破了他的胸膛。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喷洒到我的脸上。我感到自己在慢慢倒下,我身后的那个怪物也慢慢倒下,他不再束缚着我。我倒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血腥气。
然后,一个士兵出现在我面前。
卢卡斯!
他把剑从地上的这个伊卡利亚人身上拔了出来,他的脑袋被砸开一道恶心的裂缝,这一幕就发生在我眼前。
我匆匆转过身,看到姑姑的一个侍卫把我身后的那个伊卡利亚人扯了下来,他的身体比另一个更高,肌肉更发达,但他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不再动弹。风声呼啸,雷声震耳欲聋,我的衣服被血浸透,贴在我的皮肤上。
但是在姑姑的侍卫的身后,在广场后面的一条黑暗的小巷里,我瞥见另一个伊卡利亚人正在看我,但是他一瞬间就消失了。
突然,又一双强壮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我猛地跳起来,只看见卢卡斯在对着我大喊大叫,但是我什么也听不见,世界一片安静。我紧闭双眼,不住地摇头,努力地让自己回过神来。当我终于能再次听到周围的声音时,我睁开了双眼,各种声音像水坝开闸后的洪流般涌入我的耳朵。
“还有一个!”我指着小巷向卢卡斯喊道。
卢卡斯掏出魔杖,朝着那个方向攻击。他的魔杖的尖端闪出一根蓝绿色的闪电长矛,冲进了胡同里。这道闪电击中了两边建筑物的墙壁,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尖锐的声音刺得我耳膜疼。
另外四名法师的魔杖全部拿了出来,斗篷边上闪耀着一排排银光。
卢卡斯一声令下,四名法师都向小巷子里跑去。
卢卡斯紧张地大叫道:“你受伤了吗?”此刻,天空的乌云散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雨水与伊卡利亚人的血液混合,地上形成了黑暗、腥臭的水坑。我点点头,卢卡斯扶着我站起来。他用一条强壮的胳膊支撑着我的腰,另一只手仍然握着他血迹斑斑的剑。卢卡斯带着我穿过广场,我用一只手按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的手腕。
当我们快速走回大教堂的时候,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广场上涌现出大批加德纳士兵。大教堂门内站着一堆人,里面有我的姑姑,还有艾荷·弗拉德,人们满眼惊恐地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马库斯·沃格站在人群中间,眼神中似乎聚集着一场风暴。
而那只白色的鸟则栖在教堂墙外一个不知被什么挖空的缝隙里,就像是大教堂自带的装饰一般。
它也盯着我。
卢卡斯像一头困兽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看我一眼。他的下巴紧绷,脸涨得通红,眉头皱起,脸上写满了愤怒的焦虑。他身上也满是雨和血,他的剑已经收入身侧的剑鞘。姑姑的一个侍卫走进来跟他说了些什么,打断了他的踱步。他们两个说话声音太轻,我听不清他们讲话的内容。卢卡斯双手叉腰,对这个侍卫说着什么,两人都显得非常紧张。卢卡斯好像下了一串命令,只见这个侍卫恭恭敬敬地应答着,然后做了一个严肃的遵命的姿态,退出了房间。
此刻,我正坐在沃格法师在大教堂圣殿的一把木椅上,四周都是黑袍祭司,我浑身不住地颤抖,感到茫然和恐惧。
沃格离我越来越近,他伸出双手抚摸我的头顶,眼睛紧闭,嘴里念诵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的咒语。我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邪恶的伊卡利亚人和枯萎了的树木,我感到一种极恶毒的寒意。
沃格左边的牧师挥舞着一个金球,金球里塞满了燃烧着的香料。浓浓的烟雾不断从金球中冒出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即使他们闭着眼,我也能感觉到沃格的精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艾荷坐在我旁边,紧紧握住我的手。
“他在做什么?”我还没回过神,总觉得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我一定是做了一场噩梦。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别说话,艾洛琳,”她握住我的手,温和地低语道,“你刚才看到了伊卡利亚人的眼睛。他们会污染你的灵魂。沃格法师正在驱除这些污点。”
刚才那个伊卡利亚人的手掐进了我的肉里,现在手腕火烧火燎地疼。
“我想要我叔叔。”我呜咽着,眼泪落了下来。我在这些陌生人中间感到不知所措,我也很怕这个所谓的灵魂净化仪式。
而且,我害怕沃格。
我姑姑和两个满头白发的牧师站在门口。他们用平静的语气交流着,表情严肃。
我把脸埋在手中,开始抽泣。当沃格法师无声无息地施法时,我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那遥远的念诵声和无尽的黑暗在我周围旋转着,把我包围了。渐渐地,念诵声弱下去,黑暗一点一点消退,但我还在抽泣。恍惚间,房间里只剩下卢卡斯和我。
四下一片安静。
“艾洛琳,看看我的眼睛!”我听到卢卡斯严厉的声音,他强壮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我坐直了身子,手从脸上拿了下来。
他单膝跪下,盯着我的眼睛,满眼怒火,“别哭了!”
他尖锐的语气令我惊愕又沉默。
我把眼泪逼了回去,对他的态度感到非常愤怒。他刚才不是也在现场吗?他没有看到那些东西吗?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取代了我的恐惧。
当我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卢卡斯的时候,他才大声说道:“这样子好多了,你不是软弱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喊出这句话时,恨不得打他一下,“你错了!”
“不,我没错,”他一边反驳一边抓着我,“艾洛琳,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力量。你长得跟你的祖母一模一样,你的血管里流淌着她的血液。你叔叔之前从来没有为给你做过相应的魔法训练,才让你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竟敢这么说我叔叔!”我哭了,拼命把我的胳膊从他身边抽出来,但他抓得紧紧的。
“不,艾洛琳,我就要说!你之所以会像今天这样毫无还击之力,就是拜他所赐!”
一个不安的疑问在我脑海中升起。我把它按了下去。
“你对我叔叔一无所知,”我坚定地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们去过你叔叔家,艾洛琳。”
我不停地尝试着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挪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伊卡利亚人去过你叔叔家。刚才的几个伊卡利亚人从瓦尔加德大教堂逃跑之后,加伦抓到了一个,逼问出了口供。他们中有一个感应者。那些伊卡利亚人从一个认识你姑姑的工人那里得到了你的消息。他们正在等待,等待下一个黑女巫的出现。他们直奔你叔叔家,但你当时已经离开了。他们到的时候,你叔叔正在睡觉,但是感应者通过触摸他,得知了你的下落。如果你的姑姑没有把你从那里带出来,你现在就死定了!”
我瞪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这不是真的。“我根本不会魔法。为什么那些……怪物会认为我是黑女巫?”
卢卡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坚定地凝视着我。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我的血。那个怪物从我身上感受到了——她的血。我看起来跟她一模一样。
“第三个伊卡利亚人,”我终于说出话来,我觉得喉咙被勒得死死的,“找到了吗?”
卢卡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那我叔叔呢?”我问道,压低了声音。
“他很好,”卢卡斯的声音突然充满愤怒,“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不是在追你叔叔,艾洛琳。他们要的人是你,是你!”卢卡斯的手突然松开,从我的手臂上滑落。“我们已经派警卫到你叔叔的家里警戒起来了。”
“那瑞夫呢?还有崔斯坦?”
“我已经派了士兵去找他们,如果他们还没到韦帕西亚的边界,士兵会护送他们过去。”
“那要是他们已经穿过了边界呢?”
他笑了起来,“一旦过了边界,你更不必担心。这道边界是魔法结界。韦帕西亚的军事力量非常强大,那里还有污塘女巫驻守。你也会安全的,你现在就很安全。伊卡利亚人不堪一击,他们的翅膀很久以前就被截去了。你姑姑的侍卫和我会护送你去大学,而且我们已经就此事通知了学校的委员会。”
我感到手腕上一阵刺痛。
好难受啊,我把手腕翻过来看了看,那个怪物抓我的地方留下了血淋淋的伤痕。我觉得卢卡斯应该会表示一下同情。
他盯着我的眼睛,温柔地拿起了我的手,表情却非常坚定,“你很幸运,”他停顿了一下,“这些伤痕,都是战斗留给你的。它们提醒你,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你非要这么冷血吗?”我哭着把手腕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因为,”他握住我的椅子的两侧,挤出这样一句话来,“你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孩子!”
“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你错了。”他的声音很低。他站起身来,他的外衣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几缕黑发贴在他的前额上。我们两个现在都是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血。卢卡斯杀死伊卡利亚恶魔的那一幕又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突然不再生气了。
他救了我的命。
卢卡斯伸出手,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艾洛琳,这就是你的宿命。”他把我扶起来。
我抬眼看着他,“卢卡斯,我不是黑女巫。”
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走吧。”
几个小时后,我和卢卡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一辆马车里,前往韦帕西亚。刚才回到家后,姑姑指挥几个尤瑞斯科仆人把我的东西快速地装进旅行箱,还给了我一个额外准备的大箱子。“有卢卡斯保护你,你在韦帕西亚会更安全。”
今天发生的一切,使得我和卢卡斯的关系更紧密了,姑姑显然对此十分满意。但是我现在六神无主,之前对姑姑的怨怼早就不见了,只剩下对她的感激和对卢卡斯的感谢。
我现在回想起来姑姑和其他人之前就告诫过我的事情。今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和《先贤之书》里写的一样,真的就和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上画的一样。伊卡利亚人邪恶而丑陋,必须全部被歼灭,否则遭殃的就是我们的族人。而赛格的孩子,假如他真的变成了伊卡利亚恶魔,那么魔法委员把他从赛格身边夺走,剥夺他的翅膀和法术,也是完全正确的决定。
他们甚至会,杀了他。
想到那些法力强大的恶魔,我就不寒而栗。假如今天攻击我的那个伊卡利亚人有翅膀,我肯定不能活到现在。
姑姑也许是对的,她一开始就要我离开叔叔家。也许她在其他事情上也是对的。也许海豹人也跟伊卡利亚人一样,一旦拥有了皮肤,就跟他们一样可怕。甚至,在缔约这件事上,姑姑也可能是对的。
卢卡斯正静静地坐着,透过雨帘凝视着窗外。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但是,我最亲爱的埃德温叔叔,为什么你要让我陷入今天这种境地呢?你知道这一切吗?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呢?想到这些问题,我的内心痛苦不已。
但我突然意识到,叔叔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叔叔对于外面的世界是一无所知的,他待在哈利法克斯小镇,与他的蜂箱、小提琴和善良为伴,与世隔绝。
我有多爱埃德温叔叔,我就不得不承认他有多无知,而且他在很多事情上的坚持可能是错误的。
也许姑姑才是对的。
而我必须自己查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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