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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猎人之月

迈亚·罗伯茨从来都不相信外表俊俏的男生,这就是为什么她打第一眼看见杰斯·维兰德就讨厌他的原因。
她哥哥丹尼尔天生遗传了她母亲蜂蜜色的皮肤和大大的黑眼睛,结果他就变成了冷眼旁观别人遭殃的那种人。他也折磨她,一开始微不足道,无伤大雅地掐她一下,把漂白剂倒进她的洗发水瓶子里之类的。她向父母告状,但他们却不相信她。没有人相信过她,从他们看丹尼尔的样子就知道原因了。他们将美丽和天真无害混为一谈。九年级时他打断了她的胳膊后她就离家出走了,但她父母把她接了回去。十年级时,丹尼尔在街上被一辆车撞死,司机则逃逸了。在墓地,她站在父母旁边,那种排江倒海而来的欣慰感使她感到羞愧。她想,哥哥死了她却很高兴,上帝一定会因此而惩罚她。
第二年,他的确惩罚了她。她遇见了乔丹,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苗条的臀部上套着条破烂的牛仔裤,上身穿一件印第安男孩风格的摇滚衫,睫毛像女孩子的那样长。她从来都没奢望过他会看上自己——他那种男生通常都很喜欢皮肤苍白、骨瘦如柴、爱穿低腰裤的时髦女孩——但他似乎喜欢她丰满的身材。他在接吻时告诉她,她长得很美。头几个月像做梦一般,最后几个月则像梦魇一样。他变得占有欲极强,一心想要控制她。他生她的气时,会咆哮着用手背扇她耳光,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她试图和他分手,他则推攘她,在她来不及跑进屋子关上门之前,把她推倒在自家的前院里。
后来,她故意让他看见自己和另一个男生接吻,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她甚至记不起那个男生的名字。但她记得那天晚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淋湿了她的头发,泥巴溅到了她的裤管上。她穿过离家不远的公园里的那条捷径时,那个黑影从金属旋转木马后面突然跳出来,一个像狼一样的巨大躯体将她撞进泥泞之中,它的嘴巴钳住她喉咙时那种猛烈的疼痛似乎依然感觉得到。她尖叫起来,在地上打滚,嘴巴里都是她自己的血的味道,她在脑海中尖叫:这不可能。不可能。新泽西没有狼,在普通的城郊住宅区没有狼,在二十一世纪不可能有狼。
她的尖叫吵醒了附近的住户,灯火像擦亮的火柴似的从一个接一个的窗户里亮了起来。狼放开她,它的嘴巴下滴着血和撕裂的肉。
缝了二十四针后,她回到自己的粉红色卧室,她母亲忧心忡忡地守候在她床边。急诊室的医生说伤口像是被一条大狗咬的,但迈亚心里清楚。狼转身逃跑之前,她在耳边听见愤怒而熟悉的耳语声:“现在你是我的了,你将永远是我的。”
她再也没见过乔丹——他和他父母收拾好公寓搬走了,他的朋友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当下一次月圆之夜痛苦来袭时她并不是那么惊讶: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她的双腿,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脊椎蜷缩起来,就像魔法师把汤匙拧弯那样。她的牙齿从牙龈上凸出来,像吐出来的芝兰口香糖一样咯吱咯吱地摩擦着地板,她昏了过去,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离家很远了,一丝不挂,浑身是血,胳膊上的伤口像心脏一样在跳动。那天晚上她跳上开往曼哈顿的火车。这并不是很难的决定。在保守的城郊社区即使是黑白混血儿都生存艰难,只有上帝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狼人。
找到一群狼人并加入其中并不是那么困难。仅仅在曼哈顿就有好几群。她最终选择了市中心的狼群,他们睡在唐人街废弃的警察局里。
狼人首领变换不定,一开始是基托,然后是维罗尼克,后来又是加布里埃尔,现在则是卢克。她觉得加布里埃尔还不错,但卢克更好。他有一副值得信赖的外表,有一双善良的蓝眼睛,也不是太帅,所以她并不讨厌他在场。她和狼群们在一起觉得很自在,未到满月的时候睡在废弃的警察局里,打牌,吃中国菜;月圆之时则和狼群们一起狩猎,第二天则在“猎人之月”酒吧将变形时遗留下来的一切一饮而尽。这家酒吧是城里较好的一家地下狼人酒吧,院子里有麦芽啤酒,没有人会为了你是否年满二十一岁而检查你的证件。身为狼人长得特别快,只要每个月长出狼毛,露出狼牙,你就能在“猎人之月”酒吧里喝酒,无论你作为人类时有多大。
近来她几乎不再想念家人,但当那个身穿黑色长外套的金发男孩鬼鬼祟祟地走进酒吧时,迈亚全身都僵住了。他长得不像丹尼尔,并不完全像——丹尼尔的黑色卷发长及肩部,遮住蜂蜜色的皮肤,而这个男孩皮肤白皙头发金黄。但他们有同样消瘦的身材,走路的样子也完全相同,像一只盯着猎物、伺机出动的猎豹一样,还有那副深谙自己魅力所在的自命不凡。她握着酒杯底部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死了。丹尼尔死了。
这个男孩刚迈入酒吧就引起一阵低声的抱怨,犹如船尾荡漾开来的泡沫似的。男孩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用穿着靴子的一只脚把一把高脚凳勾过来,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双肘搁在吧台上。迈亚听见他在那阵低声抱怨之后要了一杯麦芽啤酒。他手腕轻轻一抖就将半杯一饮而尽。啤酒的颜色和他的头发一样是深金色的。他抬起手把酒杯放回到吧台上时,迈亚看见他手腕和手背上有一圈圈的浓黑色印记。
坐在她旁边的巴特——她曾经很讨厌他,不过现在他们是朋友了——轻声地嘟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拿非力人”。
原来如此。这个男孩根本不是狼人。他是暗影猎手,是神秘世界的秘密警察部队的一员。他们在《盟约》的支持下捍卫《大律法》,你无法变成他们:你们生而如此。血脉相传成就了他们。有许多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大多数都很不中听:他们盛气凌人、骄傲自大、残暴不堪;他们瞧不起甚至鄙视暗影魅族。恐怕除了吸血鬼之外,狼人一族最讨厌的就是暗影猎手。
人们也说暗影猎手铲除恶魔。迈亚还记得第一次听说恶魔的存在,并被告知它们的所作所为时的情景。这让她头痛。吸血鬼和狼人只不过是有病的人而已,这些她倒能接受,但期望她相信天堂和地狱、天使与魔鬼之类的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肯定地告诉她上帝是否存在,也没有人告诉她人死后会去哪里,不是吗?这不公平。她现在相信恶魔的存在了——它们的所作所为,她见得太多了,容不得她否认——但她希望自己不必考虑这些。
“我猜,”男孩边说边把胳膊斜靠在吧台上,“你们这里不卖银色子弹3。会引起太多糟糕的联想吧?”他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像上弦月一样细长而耀眼。
酒保怪人皮特只是看了一眼这个男孩,厌恶地摇了摇头。要是他不是暗影猎手的话,迈亚心想,皮特或许会把他扔出“猎人之月”酒吧,相反,他只是走向酒吧的另一头,一门心思地擦拭酒杯。
“实际上,”巴特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我们不卖是因为那实在是种劣质啤酒。”
男孩将细长闪亮的目光转移到巴特身上,高兴地微笑起来。巴特无礼地看着别人时,大多数人都笑不出来:他身高一米八二,一道粗大的伤疤使他的整张脸都变了形,那是银色粉末烧伤他皮肤时留下的伤痕。巴特不是那种在外面过夜的人,不属于在警察局生活、在冰冷的旧密室里睡觉的狼群。他一直是个非常不错的男朋友,直到最近他为了一个名叫夏娃的红头发女巫甩了迈亚,那个女人住在杨克斯,在自家车库里开手相馆。
“那么,你喝的是什么?”男孩打听道,他倾身靠向巴特,距离近得差不多带有侮辱的意味,“只不过是些狗毛啊——啊,你们个个如此吗?”
“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啊!”此时其他狼人全都聚集过来以听清他们的对话,要是巴特决定把这个可恶的毛头小子狠狠教训一番的话,他们随时准备支援他,“是不是?”
“巴特。”迈亚说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酒吧里唯一一个怀疑巴特没有能力教训这个男孩的人。并不是因为她怀疑巴特的能力,而是男孩的眼神。“别这样。”
巴特没理会她。“是不是?”
“否认显而易见的事可不是我的风格!”男孩的眼睛扫过迈亚,仿佛她是隐形的,然后又看着巴特,“我想你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脸怎么了吧?看起来像——”刚说到这里他故意身体前倾,轻声对巴特说了些什么,迈亚没听见。紧接着她就发现巴特一拳向男孩挥去,若不是他躲闪得快,这一拳很可能会打碎他的下巴。巴特刚出拳,手里的酒杯也随之抛了出去,飞过酒吧撞击在对面的墙壁上,玻璃碎片哗啦啦地洒落下来,而他却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大声笑着。
怪人皮特在吧台里面,迈亚还没来得及眨眼睛,他的大拳头就已经扯住了巴特的衬衣。“够了,”他说道,“巴特,为什么你不去散散步,消消气?”
巴特被皮特抓得痉挛了一下。“散步?难道你没听见——”
“我听见了,”皮特的声音很轻,“他是暗影猎手。消消气,哥们儿。”
巴特骂骂咧咧地从酒吧里抽身出来。他大踏步地走向出口,肩膀气得僵直,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男孩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带着一脸邪恶的憎恨表情看着怪人皮特,仿佛酒保抢走了他打算玩的玩具似的。“那倒不必,”他说道,“我可以自己解决。”
皮特看着暗影猎手。“我的酒吧才是我担心的,”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不妨到其他地方处理事情,暗影猎手。”
“我可没说我不想惹麻烦,”男孩坐回到高脚凳上,“此外,我还没喝尽兴呢。”
迈亚往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墙壁都被酒精浸湿了。“在我看来你好像已经喝完了。”
男孩一时略显茫然,紧接着他的眼睛里就闪烁起一阵饶有兴致的好奇火花。在那一刻他与丹尼尔如此相似,迈亚害怕得想要往后退。
皮特没等男孩回答迈亚,就把一杯啤酒推到吧台对面。“给你。”他说。他的眼神飘忽到迈亚身上,她想她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皮特——”她开口道,还没等她说完,酒吧的门突然开了。巴特站在入口。迈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浸湿了他的衬衣前襟和袖口的是鲜血。
她从高脚凳上溜下来向他跑去。“巴特!你受伤了吗?”
他脸色惨白,银色的疤痕像扭曲的铁丝似的从脸颊上凸起来。“有人袭击,”他说道,“巷子里有一具尸体。一个孩子死了。血——到处都是血。”他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尸体?但谁——”
巴特的回答淹没在骚动之中。座位上顿时空无一人,狼群向门口奔去。皮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从骚动的人群中走过。只有暗影猎手男孩坐在原地没动,他正低着头喝酒。
从门边人群的缝隙中,迈亚瞥了一眼巷子里灰色的水泥路面,那里血溅得到处都是,鲜血还没凝固,像红色植物的茎蔓一样流向水泥路面的裂缝里。“他的喉咙被咬了?”皮特正在问巴特,巴特已经恢复镇静,“怎么——”
“巷子里有个人,有人跪在他身上。”巴特说道。他的语气很紧张。“不像是个人——像个影子,它看见我后就逃跑了。那时他仍然活着,奄奄一息。我弯腰查看他,但——”巴特耸了耸肩。尽管这是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但他脖子上的青筋毕露,像粗壮的根缠绕着树干一样。“他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死了。”
“吸血鬼,”一个丰满漂亮的女狼人说道——她名叫阿玛贝尔,迈亚想道——她正站在门口,“黑夜之子。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巴特看着她,然后转过身,昂首阔步地穿过屋子朝吧台走去。他一把抓住暗影猎手的夹克后背——或者准备伸手这么做,但男孩已经站起来,敏捷地转过身。“有何贵干,狼人?”
巴特的手还没收回来。“你聋了吗,拿非力人?”他低吼起来,“巷子里有个男孩死了。是我们的人。”
“你是说狼人,还是其他暗影魅族?”男孩的金色眉毛挑了起来,“在我看来你们全都差不多。”
传来一声低吼——是怪人皮特发出来的,这一点倒是让迈亚有些惊讶。他已经回到酒吧,被其他狼人围作一团,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暗影猎手。“他只是个孩子,”皮特说,“他的名字叫约瑟夫。”
这个名字迈亚一点儿也不熟悉,但她看见皮特的下巴绷得很紧,心里感到一阵不安。狼群现在怒不可遏,如果暗影猎手有自知之明,就该疯了似的赶紧撤退。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们,脸上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容。“一个狼人男孩?”他问。
“他是我们的人,”皮特说,“他只有十五岁。”
“你到底想要我为此做些什么?”男孩问道。
皮特有点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你是拿非力人,”他说道,“圣廷在这种情况下应给予我们庇护。”
男孩慢悠悠地环顾了一下酒吧,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使皮特的脸涨得通红。
“我看不出你们这里有什么需要保护的,”男孩说道,“除了糟糕的装饰以及可能的外形问题之外。但你们通常可以用漂白剂收拾干净。”
“一具尸体就躺在这家酒吧的正门口,”巴特小心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你不认为——”
“我认为对他而言需要保护未免为时已晚,”男孩说道,“如果他已经死了的话。”
皮特仍然愤怒地盯着他。他的耳朵竖起来,他开口说话时声音被粗大的犬齿压低了。“你给我小心点儿,拿非力人,”他说道,“你可要非常小心了。”
男孩目光朦胧地看着他。“是吗?”
“那么你打算袖手旁观吗?”巴特说,“是不是这样?”
“我想喝完酒,”男孩看着仍然放在吧台上喝了一半的酒杯说,“如果你让我喝的话。”
“《盟约》才签了一个星期,圣廷就是这种态度吗?”皮特厌恶地说,“暗影魅族的死活对你们而言无关紧要?”
男孩笑了起来,迈亚感到脊椎一阵刺痛。此时的他与丹尼尔伸出手一把扯断瓢虫翅膀时的神情如出一辙。“暗影魅族居然期望圣廷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仅仅因为某个愚蠢的臭小子决定在你们的巷子里到处泼溅自己的血,好像我们就要费心——”
他还用了一个词,那个词是狼人一族永远不会用在自己身上的,那是一个令人不悦的脏字,暗指狼和人类女性之间的不当关系。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巴特就已经纵身一跃向暗影猎手扑去——但男孩躲开了。巴特跌跌撞撞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狼群一片惊呼。
迈亚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暗影猎手男孩双脚张开,稳稳当当地站在吧台上。他十足像个复仇的天使,随时准备从天而降执行神圣的公正使命,一如暗影猎手天生的职责。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朝自己飞快地弯曲手指,这是迈亚从游乐场里得知的“过来抓住我”的手势——就在这时整个狼群向他冲去。
巴特和阿玛贝尔一起朝吧台跑去,男孩一跃而起,他的身影从吧台后面的镜子里反映出来,白花花的一片。迈亚看见他踢腿,接着这两个人随着哗啦啦散落的玻璃碎片一起躺在地上呻吟起来。即使有人伸手把他拉下来时,她还能听见男孩的大笑声。他从容地湮没在人群中,显然是心甘情愿的,然后她根本看不见他了,除了徒劳挣扎的胳膊和腿纠缠在一起。就连金属闪过一道白光——那是刀刃,她仍然觉得他还在大笑,而她则听见自己倒吸一口冷气。
“够了。”
那是卢克的声音,像心跳一样平静而稳定。奇怪的是你总是有办法辨认出狼人首领的声音。迈亚转过身看见他正站在酒吧入口,一只手撑着墙壁。他不仅面露倦色,而且悲痛欲绝,仿佛什么东西从里到外将他撕裂一样。然而,当他再度开口时声音却很平静。“够了,不要理会这个男孩。”
狼群从暗影猎手身边散去,只留下巴特一个人不服气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拎着暗影猎手的衬衣后背,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短刃刀。男孩自己则满脸是血,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需要人营救的样子。他咧嘴笑的时候还带着危险的神情,一如撒落在地板上的那些玻璃碎片。“他不是普通的男孩,”巴特说,“他是暗影猎手。”
“他们在此也应受到足够的欢迎,”卢克不偏不倚地说,“他们是我们的盟友。”
“他说那无所谓,”巴特生气地说,“关于约瑟夫——”
“我知道,”卢克平静地说话时,目光转移到金发男孩身上,“你是不是故意跑到这里找架打的,杰斯·维兰德?”
这个男孩——杰斯——微微一笑,拉开了撕裂的嘴唇,一道细小的血痕从下巴上流淌下来。“卢克。”
巴特听见狼人首领的名字从暗影猎手的嘴巴里喊出来惊诧万分,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杰斯的衬衣。“我不知道——”
“没什么要知道的。”卢克说道,眼里的倦意渐渐出现在他的声音里。
怪人皮特说话时有种低沉的男低音。“他说圣廷不会在乎一个狼人的死活,哪怕是个孩子。《盟约》签署才只过了一个星期啊,卢克。”
“杰斯不代表圣廷,”卢克说,“就算他想帮忙也无能为力。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杰斯。“你怎么——”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卢克说,“你和玛丽斯之间。”
杰斯绷直了身体,有那么一刻,迈亚透过与丹尼尔相似的狂野逗乐的表象,看到他的背后还有阴郁而痛苦的隐情,与其说让她想到她哥哥的眼睛,还不如说是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谁告诉你的?克拉丽?”
“不是克拉丽,”迈亚以前从未听卢克提起过那个名字,但他谈及此事的语气暗示出这个人对他而言很特别,而且对暗影猎手来说也同样如此,“我是狼人首领,杰斯。我有很多耳目。现在来吧,我们去皮特的办公室谈一谈。”
杰斯犹豫了片刻,然后耸了耸肩。“好吧,”他说,“但你欠我一杯我还没喝的苏格兰威士忌。”
“我再也猜不出了。”克拉丽挫败地叹了口气,虚弱无力地坐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外面的台阶上,闷闷不乐地俯瞰着第五大道。
“猜得不错,”西蒙在她身边坐下来,长长的腿在他面前摊开,“我的意思是,他是个喜欢武器和打打杀杀的人,所以为什么不到全城最大的武器收藏地去看看呢?况且我准备参观一番兵器与盔甲,为我的战斗找些灵感。”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还在跟埃里克、科克和马克打游戏?”
“当然啦,我为什么不跟他们打呢?”
“我以为打游戏对你而言可能已经失去吸引力了,自从……”自从我们的真实生活开始与你在游戏中的战斗越来越接近。如果你想要在游戏中打胜仗的话,就得有全套装备:好人、坏蛋、邪恶无比的魔法以及你不得不找到的重要的附魔物品。
在游戏中,好人总是会打败坏蛋,克敌制胜,带着财宝凯旋。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会失去财宝,有时候克拉丽甚至分不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蛋。
她看着西蒙,心里泛起一阵悲伤。要是他真的放弃打游戏的话,就是她的错,过去几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也都是她的错。她回想起那天早上他在水槽边脸色惨白的样子,而这就发生在他吻她之前。
“西蒙——”她欲言又止。
“现在我正在扮演一个半巨魔牧师,他想要找杀害他家人的魔兽复仇,”他开心地说道,“太爽了。”
她大笑起来,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的一声打开。是卢克。“我们没找到他。”她没等卢克打招呼就开口了。
“没找到啊,但我找到了。”
她坐直身体。“你在开玩笑。他在你那儿?我能跟他讲话吗?”她注意到西蒙正痛苦地看着她,就压低了声音,“他没事吧?”
“还行。”
“你说‘还行’是什么意思?”
“他跟一群狼人单挑,受了些皮外伤。”
克拉丽半闭起眼睛。杰斯跟一群狼人单挑,为什么啊为什么?什么把他给控制住了?又来了,杰斯就是这样。他一时冲动的话甚至会跟马克货车4单挑。
“我想你应该来一趟,”卢克说,“得有人跟他讲讲道理,我可没那个运气。”
“你在哪里?”克拉丽问。
他告诉了她,在赫斯特大街上一个叫“猎人之月”的酒吧。她想知道那里是否也被施了魔法。她啪的一声合上手机,转身面对西蒙,他正扬起眉毛盯着她。
“浪子回头了?”
“差不多。”她挣扎着站起来,伸了伸疲惫的双腿,在心里盘算乘地铁需要多久才能赶到唐人街,把卢克给她的零花钱拿来打出租车是否值得。或许不值得,她下定决心——如果他们遇到交通阻塞,打车比坐地铁还要慢。
“……跟你一起去?”西蒙说完就站了起来。他站在她下面一级台阶上,这使他们看起来差不多高。“你意下如何?”
她张大嘴巴,然后又飞快地闭上。“呃……”
他听起来有些勉强。“你在过去的两分钟里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是不是?”
“是的,”她承认,“我在想杰斯的事情。听起来他情况不妙。对不起。”
他的棕色眼睛阴沉下来。“我倒认为你想赶过去给他包扎伤口。”
“卢克要我过去一趟,”她说,“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西蒙用穿着靴子的脚踢了一下他上面的台阶。“我想去,但——为什么?难道卢克没有你的帮助就不能把他送回学院吗?”
“很可能,但他认为杰斯或许愿意先跟我谈一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或许我们今晚能有什么节目呢,”西蒙说,“做些有趣的事情。看场电影。在市中心吃顿饭。”
她看着他。她听得见远处博物馆的喷泉里水哗啦啦地喷洒的声音。她想起他家里的厨房,他潮湿的手摩挲她的头发,但一切感觉那么遥远,尽管她仍能清晰地记起那些画面——就像你可能会想起一场事故的场景,但并不记得那件事本身。
“他是我哥哥,”她说道,“我不得不去。”
西蒙露出一副疲累到连叹气都没力气的表情。“那么我跟你一起去。”
“猎人之月”酒吧的结算室在一条布满锯末的狭窄走廊的尽头。到处都是被脚印搅乱的锯末,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液体,看起来并不是啤酒。整个地方弥漫着烟味和腐烂的气味,至少有些像是狗的尿骚味——克拉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她不会这样跟卢克说。
“他心情不太好,”卢克说着在一扇关闭的门前停了下来,“在他几乎徒手杀死我狼群的一半人马之后,我把他关在了怪人皮特的办公室。他不愿意跟我谈,所以——”卢克耸了耸肩,“我想到了你。”他看了看克拉丽一脸迷茫的脸,又看了看西蒙的,“怎么啦?”
“我不敢相信他居然来这里。”克拉丽说。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认识名叫怪人皮特的人。”西蒙说。
“我认识很多人,”卢克说,“怪人皮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但我无权评论,因为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我。”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是一个没有装修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上挂满体育锦旗。还有一张摊满纸张的书桌,上面还压着一台小电视机,杰斯就坐在书桌后面那张皮质破得像裂痕斑驳的大理石的椅子里。
门打开的瞬间,杰斯一把抓起躺在书桌上的黄色铅笔扔了出去。铅笔飞驰而过,正好插进卢克脑袋边的墙壁里,它插入的地方还在振动。卢克吓得瞪大了眼睛。
杰斯稍微笑了笑。“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
克拉丽心头一紧。她很多天没见过杰斯了,不知怎地,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满脸血迹和淤青,很显然这些都是新伤,而是因为他脸上的皮肤似乎绷得更紧,颧骨显得更加突出。
卢克挥了挥手示意西蒙和克拉丽。“我带了一些人来看你。”
杰斯的眼睛移向他们,眼睛像油画画出来的那样空洞。“很不幸,”他说,“我只有一支铅笔。”
“杰斯——”卢克吃惊道。
“我不想他来这里。”杰斯对着西蒙扬起下巴。
“那根本不公平。”克拉丽愤愤不平。难道他忘了西蒙救过亚历克的命,很可能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吗?
“出去,盲呆。”杰斯指着门说道。
西蒙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在走道里等你。”他离开时,克制住自己不要甩手关门,不过克拉丽看得出他有此意图。
她转过身看着杰斯。“你非得要这么——”在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她顿住了。此刻他的脸看起来像剥掉一层外衣似的,显得格外脆弱。
“很不客气?”他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只有在我养母把我赶出家门,告诉我别再使她家蒙羞的时候我才这样。通常,我还是性情温和得惊人的。其他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拿那些形容性情的好词在我身上试一试。”
卢克皱起眉头。“虽然玛丽斯和罗伯特·莱特伍德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但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么做。”
杰斯面露惊色。“你认识他们?莱特伍德一家?”
“他们以前跟我一样是集团里的人,”卢克说,“听说他们主管这里的学院时我很惊讶。似乎在大叛乱之后他们跟圣廷达成某种协议以求自保,而霍奇——好吧,我们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沉默了片刻,“这么说来,玛丽斯说过她为什么要流放你吗?”
“她不相信我以为自己是迈克尔·维兰德的儿子。她指责我一直以来跟瓦伦丁是一伙的——还说我帮助他带着生命之杯脱逃。”
“那么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克拉丽问,“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逃跑呢?”
“她不愿意说,但我怀疑她认为我留下来是为了当间谍。把毒蛇揣在怀里,她倒没有用‘揣在怀里’这个词,但想法却是如此。”
“瓦伦丁的间谍?”卢克惊愕不已。
“她认为瓦伦丁会利用他们对我的喜爱,她和罗伯特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所以玛丽斯决定解决方法就是不要再喜爱我。”
“喜爱可不是那么回事,”卢克摇了摇头,“你不能像关自来水那样把它关闭,特别是身为父母时。”
“他们并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养育之情重于血缘。他们养育你七年了,不管从哪方面讲这都是最重要的。玛丽斯只是很受伤。”
“受伤?”杰斯深表怀疑,“她很受伤?”
“记得吗,她和我们大家一样曾经都很爱瓦伦丁,”卢克说,“他深深地伤害了她。她不希望他的儿子对她造成同样的伤害。她担心你对他们撒谎。这些年来她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而这件事情原来是个骗局,是个计谋。你得消除她的疑虑。”
固执与惊诧交错出现在杰斯的脸上。“玛丽斯是大人!她不应该从我这里获得安慰。”
“哦,别这样,杰斯,”克拉丽说,“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完美无缺。大人也会把事情搞砸。回到学院,跟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做个男子汉。”
“我不想当男子汉,”杰斯说,“我想当个备受痛苦折磨的青少年,这种人不能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恶魔,反而逞一时口舌之快转嫁到他人身上。”
“好吧,”卢克说,“你现在表现得棒极了。”
“杰斯,”克拉丽赶在他俩开始较真地打嘴仗之前急忙说道,“你得回到学院,想一想亚历克和伊莎,想想这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伤害。”
“玛丽斯会编故事让他们平静下来的,或许她会说是我自己离家出走的呢。”
“那不起作用,”克拉丽说,“伊莎贝尔在电话里听起来像要疯了似的。”
“伊莎贝尔的声音向来像疯了似的。”杰斯说道,但看上去他很高兴。他靠回到椅背上。下巴和脸颊上的擦伤很明显,像烙在他皮肤上的漆黑而无形的印记一样。“我不会回到不被信任的地方去。我不再是十岁的小孩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听他这么说,卢克露出不太确信的表情。“你要去哪里?你怎么生活?”
杰斯的眼睛泛起光芒。“我已经十七岁了,实际上已经成年。任何暗影猎手都有权——”
“任何成年人。但你还不是。你不能从圣廷获得工资,因为你年纪太小了,实际上莱特伍德一家照顾你是受法律约束的。如果他们不愿意,其他人会被任命或者——”
“或者什么?”杰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要去伊德里斯的孤儿院?被丢到我从未见过的人家?我可以在人类世界找一份工作干上一年,像他们中的一员那样生活——”
“不,你不能,”克拉丽说,“我比你更清楚,杰斯,我曾经是其中的一员。你年纪太小,找不到任何你想干的工作,而且你拥有的技能——好吧,大多数职业杀手比你年纪都大。而且他们是罪犯。”
“我不是杀手。”
“如果你在人类世界生活,”卢克说,“那就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杰斯挺直身体,嘴巴闭得很紧,克拉丽知道卢克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你们不明白,”他带着一种突兀的绝望语气说道,“我不能回去。玛丽斯希望我说我恨瓦伦丁。但我说不出口。”
杰斯抬起下巴,下颌收紧,他的目光定格在卢克身上,仿佛有一半的自己希望这个大人会以怀疑乃至恐惧的态度回应他。毕竟,卢克在这个世界上有更充分的理由憎恨瓦伦丁。
“我知道了,”卢克说,“我也曾经爱过他。”
杰斯几乎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克拉丽突然想到,这就是为什么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找人打架,而是为了找到卢克,因为卢克会理解他。杰斯所做的一切并不全都毫无理智,带有自杀性的目的,她提醒自己,事情好像就是这样。
“你不应该非得声明你恨自己的父亲,”卢克说,“就算是为了消除玛丽斯的疑虑也不必这样,她应该理解。”
克拉丽仔细端详着杰斯,试图读懂他的表情,那就像一本用外语写的书,她此前读得太过简单了。“她真的说过她再也不想你回去吗?”克拉丽问,“还是你臆测她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离开了?”
“她告诉我,如果我能到别处待一段时间或许会更好,”杰斯说,“她没有说哪里。”
“你给过她机会说明吗?”卢克问,“瞧,杰斯,只要你需要,我绝对欢迎你跟我一起住。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克拉丽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想到杰斯跟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总是在她身边,可谓是喜忧参半。
“谢谢。”杰斯说。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眼神立即无助地看着克拉丽,她看见他眼中涌现出与自己一样的感情,感觉糟透了。卢克,她心想,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那么慷慨,或者说那么没眼力。
“不过,”卢克继续说,“我想你至少应该回到学院好好跟玛丽斯谈一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只她跟你讲的这一点这么简单,或许有些事情是你不愿意听到的。”
杰斯不情愿地将目光从克拉丽身上移开。“好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有个条件。我不想一个人去。”
“我会跟你一起去。”克拉丽赶紧说道。
“我知道,”杰斯的声音很小,“而且我希望你去,但我希望卢克也去。”
卢克大吃一惊。“杰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从来没去过学院。一次也没去过。我怀疑玛丽斯对我的好感并不会多一些——”
“求你了。”杰斯说,尽管他语气平淡,说得也很平静,克拉丽却几乎感受到一种能触摸得到的东西,他不得不克制内心的傲气才说得出这个词。
“好吧,”卢克点点头,这是狼人首领履行职责时习惯性的点头,与个人意愿无关,“那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西蒙靠在皮特办公室外面走廊的墙壁上,努力不去自怨自怜。
这一天开始得可真不错,不管怎么说都相当不错。一开始是电视上《德拉库拉》电影的糟糕片段使他感到恶心头晕,勾起他一直以来努力抑制并尝试遗忘的各种情绪和渴望。接着,不知为何,这种恶心的感觉彻底击垮了他紧绷的神经,不经意间他发现自己正在吻克拉丽,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朝思暮想的事情啊。人们总是说事情从不随人所愿。人们错了。
而她回应了他的吻……
但现在她却在那里跟杰斯在一起,西蒙心乱如麻,好像吞下了一整碗虫子似的,这是他近来早已经逐渐习惯的心烦意乱。即使在他意识到自己对克拉丽的感情之后,事情并不总像这样。他从不逼她,从不把自己的感情强加于她。他一直很肯定,总有一天她会从动漫王子和功夫英雄的梦境中惊醒,然后意识到一直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他们注定属于彼此。即使她似乎对西蒙不感兴趣,至少她也不像会对其他人感兴趣。
直到杰斯出现。他记得坐在卢克家的门廊台阶上的情景,那时,他看着克拉丽向他解释杰斯是谁和他做过的事情,而杰斯则在仔细查看自己的指甲,显得高人一等似的。西蒙几乎没听见她说的话。他忙于观察她看着那个身上有奇怪文身、脸庞棱角分明、外貌英俊的金发男孩的模样。英俊得有些过头了,西蒙当时心想,但克拉丽显然不是那么想的。她看着他的样子,就像他就是她心中的动画英雄苏醒过来一般。他以前从未见过她像这样看过任何人,并且总以为如果她会这样,那个人一定是自己。但事情不是这样,由此带给他的伤害超过了他曾设想过的任何事情可能带给他的伤害。
但杰斯是克拉丽的哥哥,这就好像他原本已走在行刑队前面,但却在最后一分钟被改为死缓。突然世界又充满了各种可能。
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嗨,你好,”有人沿着走廊走过来,一个身材不是很高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溅满血滴的路上,“你在这里等着见卢克吗?他在这里吗?”
“并不完全是,”西蒙从门边移开,“我的意思是,差不多。他在里面,跟我的一个朋友在一起。”
那个人刚刚来到他身旁,停下来盯着他。西蒙看出她是个女孩,大约十六岁,浅棕色皮肤很光滑。她的金棕色头发紧贴着头皮编成了许多条小辫子,她的脸型几乎跟心脏的形状一模一样。她的身材紧致婀娜,臀部丰满,腰部纤细。“那个酒吧里的家伙?暗影猎手?”
西蒙耸了耸肩。
“好吧,我讨厌告诉你这个,”她说,“但你朋友是个混球。”
“他不是我朋友,”西蒙说,“实际上,我十分同意你的看法。”
“但我以为你说过——”
“我在等他妹妹,”西蒙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现在跟他在一起?”女孩用大拇指指了指门。她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铜和金锻造而成的指环有种原始复古的感觉。她的牛仔裤很破烂但很干净,她扭过头时,西蒙看见她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就在T恤衫的领口上方。“哦,”女孩耿耿于怀地说,“我了解混球哥哥。我猜那可不是她的错。”
“是啊,”西蒙说,“但他可能只听得进她说的话。”
“他可没让我觉得是那种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人,”女孩说话时斜眼看到他从侧面看自己的眼神,感到好笑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你在看我的伤疤,这是我被咬的地方。”
“被咬?你的意思是你是——”
“狼人,”女孩说,“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除了你和那个混球,还有那个混球的妹妹。”
“但你并不是一直就是狼人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天生如此。”
“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是,”女孩说,“那使我们有别于你的暗影猎手伙伴们。”
“什么?”
她笑了笑。“我们曾经是人类。”
西蒙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女孩伸出手。“我是迈亚。”
“西蒙。”他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很干燥却很柔软。她透过金棕色的睫毛抬头看着他,那种颜色跟涂了黄油的烤面包一样。“你怎么知道杰斯是个混球?”他说,“或许我该说,你怎么发现的?”
她抽回自己的手。“他把酒吧砸得稀巴烂,打了我的朋友巴特,还把几个狼人打得不省人事。”
“他们没事吧?”西蒙警觉起来。杰斯向来不会惹是生非,但鉴于对他的了解,西蒙毫不怀疑他一个早上就能对付好几个人,事后还会胡扯一通。“他们找了医生吗?”
“找了个巫师,”女孩说,“我们很少跟人类医生打交道,我们族群。”
“暗影魅族?”
她扬起眉毛。“有人教过你所有的术语,对不对?”
西蒙被惹火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们一伙儿的?或者跟你是一族的?暗影猎手,暗影魅族,或者——”
她一直摇头,辫子都跳了起来。“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光芒,”女孩略带苦涩地说,“你身上的人性。”
她紧张的语气几乎使他颤抖起来。“如果你想见卢克的话,我来敲门。”他提议,突然感到很差劲。
她耸了耸肩。“只是告诉他马格纳斯到了,在巷子里勘察现场。”他肯定露出惊愕的表情了,因为她说道:“马格纳斯·贝恩,他是巫师。”
我知道,西蒙想说,但他没说出口,他们之间的对话从头到尾已经够奇怪的了。“哦。”
迈亚转身似乎要走,但在走到过道一半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只手放在门栓上。“你认为她能让他恢复理智吗?”她问道,“他妹妹?”
“如果他听从别人的意见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她。”
“那样真幸福啊,”迈亚说,“他这样爱自己的妹妹。”
“是的,”西蒙说,“这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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