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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挂在角上

贺姆下课后,我在课堂上做的事像野火般迅速传遍了校园。我从学生的反应猜测,贺姆应该没什么人缘。我坐在笼楼外的石椅上,路过的学生对我微笑,有的对我挥手,有的笑着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虽然喜欢这种成名的感觉,但内心逐渐产生一股不寒而栗的不安感。我已经和九位大师中的一位结怨了,我得赶紧弄清楚我身陷多大的麻烦才行。
◇◇◇◇
餐厅里的晚餐是黑面包夹奶油、炖肉和豆子。马内也在餐厅里,他那头乱发让他看起来有如一匹大白狼。西蒙与萨伏依漫不经心地抱怨着食物,对于炖肉是用哪种肉做的,做出种种可怕的臆测。我离开塔宾还不到一旬,这餐对我来说仍是人间美味。
不过,听到朋友的谈论,我马上没了食欲。
“别误会我的意思。”萨伏依说,“你是真的很带种,那点我永远不会质疑,不过……”他用汤匙比划,“他们会因此把你吊起来。”
“吊起来还算幸运。”西蒙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讲的是违纪行为,是吧?”
“那又没有什么,”我露出比实际更多的自信,“我只是稍微烫一下他的脚罢了。”
“有害的共感术就算是违纪行为。”马内用他的面包指着我,他那乱糟糟的灰眉毛严肃地拱了起来。“孩子,开战要挑人,别惹那些大师,一旦你上了他们的黑名单,他们可以让你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是他先惹我的。”我不满地说,嘴里满口豆子。
一位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我们这桌,“你是克沃思吗?”他问,上下打量我。
我点头,我的胃突然一沉。
“他们要你现在去大师厅。”
“在哪里?”我问,“我才刚来学校几天。”
“你们谁可以带他去吗?”男孩问,环顾这一桌的人,“我得告诉杰米森,我找到他了。”
“我来带他吧。”西蒙推开碗,“反正我不饿。”
那男孩转身离去,西蒙站了起来。
“等等。”我用汤匙指着餐盘,“我还没吃完。”
西蒙一脸焦虑,“真不敢相信你还在吃。”他说,“我都吃不下了,你怎么吃得下?”
“我饿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大师厅里有什么在等着我,我宁可吃饱了再去应付。”
“你要被『挂在角上』了。”马内说,“这么晚了他们还叫你过去,那是唯一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我也不想让餐厅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的无知,“他们可以等我吃饱了再说。”我又吃了一口炖肉。
西蒙坐回位子上,漫不经心地戳着食物。其实我已经不是很饿了,但是在塔宾饿了那么久,现在吃到一半就被拉走,让我觉得很不爽。
等西蒙和我终于起身时,平常闹哄哄的餐厅突然静了下来。大家看着我们离开,他们知道我要去哪里。
走到外头后,西蒙把手插入口袋,往洞楼的方向走。“言归正传,你麻烦大了。”
“我以为贺姆会觉得很丢脸,不会张扬出去。”我坦言,“他们开除很多学生吗?”我试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这学期还没有人被开除。”西蒙尴尬地笑着说,“但开学才两天,你可能会创纪录吧。”
“这不好笑。”我说,却发现自己都笑开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西蒙总是可以让我发笑。
西蒙带着我走,我们很快就到了洞楼,比想象中还快。我开门进去时,西蒙举起手,犹豫不决地跟我道别。
我先和杰米森碰面,他负责监督大师们没有直接管辖的一切事物:厨房、洗衣、厩舍、贮藏室。他有点神经质,长得跟鸟一样,有着类似麻雀的体型和一双鹰眼。
杰米森带我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大房间,里面有一张熟悉的新月形桌子,校长坐在中央,就像入学面试时一样。唯一的差别是,这张桌子没有垫高起来,大师坐下来时刚好和我的视线等高。
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杰米森带我到新月桌的前方,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下我明白『挂在角上』是什么意思了。杰米森退回他自己的小桌子边,拿笔沾墨。
校长两手合成尖塔状,没说什么开场白就直接切入正题,“三月二日,贺姆召集所有大师开会。”杰米森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把笔伸进桌上的墨水台沾墨。校长继续用正式的口吻说:“所有大师都到齐了吗?”
“医术大师。”奥威尔说。
“文书大师。”罗兰说,他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算数大师。”布蓝德,心不在焉地折着指关节。
“工艺大师。”基尔文头也没抬地喃喃自语。
“炼金大师。”曼椎说。
“修辞大师。”贺姆一脸凶恶,涨得通红。
“共感大师。”艾尔沙·达尔说。
“命名大师。”伊洛汀还对我微笑,不是敷衍地动动嘴角,而是热情地露齿而笑。我有点颤抖地吸了一口气,想到现场至少还有一人不是那么急着把我吊起来,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有语言大师。”校长说,“全员八人……”他皱眉。“抱歉,把刚刚说的杠掉。全员九人到齐。贺姆大师,请提出你的申诉。”
贺姆毫不犹豫地说:“今天,非秘术士的一年级生克沃思,恶意对我施展共感缚。”
“贺姆大师针对克沃思提出两项申诉。”校长严肃地说,眼睛一直看着我,“第一项申诉:擅自使用共感术。文书大师,这种违纪行为适用什么罚则?”
“因擅自使用共感术而导致伤害时,违纪的学生会被绑起来鞭打背部二到十次。”罗兰说,仿佛是在念食谱上的烹调方式一样。
“你提议鞭几下?”校长看着贺姆问。
贺姆停下来思考,“五下。”
我脸上血色顿失,我逼自己从鼻子慢慢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大师反对这项处分吗?”校长环顾桌边的大师,大家都不发一语,每个人的眼神都很严肃。“第二项申诉:违纪行为。文书大师?”
“鞭四到十五下,并从大学院退学。”罗兰大师声调平淡地说。
“提议几鞭?”
贺姆瞪着我说:“八鞭。”
十三鞭加上退学,我全身冒冷汗,觉得反胃想吐,以前我知道什么是恐惧。在塔宾,恐惧感向来离我不远,恐惧让人活下去,但我不曾像现在那么绝望无助,不仅害怕身体受到伤害,也怕我一生就这样毁了。我开始感到头晕目眩。
“你了解这些针对你提出的申诉吗?”校长严肃地问。
我深呼吸,“大师,我不是很清楚。”我讨厌我声音中的颤抖怯懦感。
校长举起一只手,杰米森见状停笔。“非秘术士的学生若未经大师许可,擅自使用共感术,就算违法大学院的校规。”
他脸色一沉,“而且我们永远,永远,都明言禁止以共感术造成伤害,尤其是对大师。几百年前,秘术士就是因为那样的行为而遭到追捕迫害,我们这里不许有那样的行为。”
我听出校长的语气中带着尖锐的批判,这时我才真正了解到他有多生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你懂了吗?”
我颤抖地点头。
他对杰米森做了另一个手势,杰米森再次提笔记录。“克沃思,你了解这些针对你提出的申诉吗?”
“大师,我了解了。”我尽可能平稳地说。周遭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太亮了,我的脚稍稍地颤抖。我试着强迫它们停下来,却让它们抖得更厉害。
“你有什么想要辩驳的吗?”校长简略地问。
我只想离开,我觉得这些大师瞪着我的眼神让我备感压力,我的手又湿又冷,要不是校长又开始说话了,我可能会摇头溜出这里。
“嗯?”校长再次不耐地探询,“没有辩驳吗?”
那话听起来好耳熟,是阿本不断训练我辩论时,讲了上百次的用语。我脑中响起他以前说过的话,他训诫我:什么?没有辩驳?我的学生受到攻讦时,都必须有能力为自己辩驳。不管你这辈子怎么过,你用机智自保的情况,永远比用刀剑自卫的情况更多,放精明一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石心的冷静感包围了我,让我不再颤抖了。
我张开眼睛,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大师,我获准使用共感术了。”
校长严厉地盯了我许久才说:“什么?”
我把石心像一层静心斗篷般披在身上,“无论是明示或暗示,我都获得贺姆大师的许可了。”
座位上的大师各个一脸困惑,骚动了起来。
校长一脸不悦地说:“请说明清楚。”
“我上完第一堂课后,去找贺姆大师,告诉他我已经熟悉他上课阐述的概念。他告诉我,隔天我们会讨论。”
“隔天他一上课,就宣布由我来讲课,示范共感原则。我看到现场的素材后,就对着全班做我的老师第一次示范给我看的例子。”这当然不是真的,我之前说过,我的第一堂课是以几个铁币当教材。刚刚那是谎言,不过是貌似可信的谎言。
从大师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之前都不知道这回事,我的石心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庆幸大师之所以那么生气,都是因为听信贺姆盛怒下的片面之词。
“你在全班面前示范?”我还没继续讲,校长就先问了,他先瞄了一眼贺姆,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我装出无辜的表情,“就只是简单的示范而已,那很不寻常吗?”
“是有点奇怪。”他说,一边看着贺姆。我再次感受到校长的怒气,但这次似乎不是冲着我来的。
“我以为这可能是用来证明我已经熟悉教材,可以晋级其他课程的方法。”我无辜地说。这又是一个谎言,但仍是貌似可信的谎言。
这时艾尔沙·达尔说话了:“你的示范用了什么东西?”
“蜡做的人偶,贺姆的头发,还有一根蜡烛。我其实可以举其他的例子,但因为现场的素材有限,我以为随机应变也是考验的一部分。”我再次耸肩,“以现场的素材,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示范那三个原则。”
校长看着贺姆,“这男孩说的都是真的吗?”
贺姆张开嘴巴,好像要反驳,但后来显然想起全班都目睹了整个经过,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要命!贺姆。”艾尔沙·达尔突然脱口说:“你让男孩做了一个类似你的人偶,然后再以『违纪行为』之名指控他?”他气急败坏地说,“受到折磨,是你活该。”
“颖士克沃思无法只用一根蜡烛伤他。”基尔文喃喃低语。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脑中在思考什么。“光用头发和蜡还不够,或许血和肉体……”
“肃静!”校长的声音很小,还不算喊叫,但听起来依旧充满了威严,他瞪了一下艾尔沙·达尔和基尔文。“克沃思,回答基尔文大师的问题。”
“我为了示范守恒法则,在蜡烛和火盆之间下了第二个缚咒。”
基尔文还是低头看着手,“蜡和头发?”他嘟哝着,仿佛对我的解释不是很满意。
我露出半疑惑、半尴尬的表情说:“大师,我自己也不是很懂,我应该顶多只能传送百分之十的能量,应该不会让贺姆大师起水泡才对,更不用说是灼伤他了。”
我转向贺姆,“大师,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用最沉痛的声音说,“我本来只是要稍微烫一下脚,让你吓一跳而已。那火烧不到五分钟,我不知道刚点不久的火,只传百分之十的火力也会伤到你。”我甚至稍稍绞扭着双手,装出忧心如焚的样子,演得很好,我爸应该会很骄傲。
“真的烧到我了。”贺姆愤恨地说,“还有,那个该死的人偶到哪去了?给我马上交回来!”
“大师,恐怕没办法,我已经把它毁了,随便搁着太危险了。”
贺姆狡猾地看着我,“反正无所谓了。”他喃喃自语。
校长再次掌控会议,“现在情况大幅改变了。贺姆,你还要针对克沃思提出申诉吗?”
贺姆瞪眼怒视,不发一语。
“我提议取消两项申诉。”奥威尔说,医术大师这时发出苍老的声音,倒是令人有点意外,“如果贺姆让他在全班面前示范,就表示他认可了。如果你给他头发,还看他把头发插上人偶的头,那就不是违纪行为。”
“我原本预期他做的时候会比较克制一点。”贺姆说,凶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不是违纪行为。”奥威尔坚持地说,从眼镜瞪着贺姆,脸上如祖父般的线条凶巴巴地皱了起来。
“那算是轻率施展共感术。”罗兰淡淡地打岔。
“这是提议取消前两项申诉,改以『轻率施展共感术』取代吗?”校长说,试着恢复正式的会议气氛。
“赞同。”奥威尔说,依旧怒视着贺姆。
“大家都赞同这项提案吗?”校长问。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赞同”,贺姆除外。
“有人反对吗?”
贺姆依旧沉默。
“文书大师,轻率施展共感术的处罚是什么?”
“如果轻率施展共感术导致他人受伤,犯规的学生应受鞭打背部的惩罚,最多七下。”我想知道罗兰是背诵哪本书的规定。
“提议几鞭?”
贺姆看着其他大师的脸,知道现在的局势已经对他不利了,“我的脚到膝盖的大半截都起水泡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三鞭。”
校长清清喉咙,“有大师反对这项处罚吗?”
“赞同。”艾尔沙·达尔和基尔文齐声说。
“谁想缓刑?举手表决。”
艾尔沙·达尔、基尔文、奥威尔都马上举手了,接着校长也跟着举手,曼椎、罗兰、布蓝德、贺姆没举手。伊洛汀开心地对我笑,却没有举手。我为了自己最近去大书库,让罗兰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感到自责。要不是那样,可能就多他一票,让缓刑通过了。
校长停顿了一下,之后说:“四票半①赞成缓刑,所以还是如期执行刑罚:明天三月三日正午,处以鞭刑三鞭。”
『注①:校长占一票半。』
我当时还深处于石心状态,只觉得有点好奇,心想公开遭到鞭刑会是什么样子。所有大师看起来都要起身离去,我趁着会议还没正式休会,大声地说:“校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明显地吐了出来,“什么事?”
“我入学时,你说过,如果我证明我熟悉共感术的基本原则,即可进入奥秘所。”我几乎逐字引述他以前说过的话,“这算是证明了吗?”
贺姆和校长都张嘴回应,不过贺姆回应得比较大声:“给我注意,你这个小鬼!”
“贺姆!”校长喝叱,接着他转向我说,“光是简单的共感缚,恐怕无法证明你已经熟悉基本的原则了。”
“双重缚。”基尔文突然纠正。
这时伊洛汀开口,在座的每一位大师似乎都吓了一跳,“我知道有些奥秘所的学生连双重缚都做不出来,更遑论传送足够的热度,『把一个人的脚到膝盖处都烫出大半截的水泡』。”伊洛汀说话时声音轻快,那声音会在你内心深处穿梭,我都忘了那感觉了。他再次开心地对我微笑。
大家突然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
“的确。”艾尔沙·达尔坦言,他仔细地看着我。
校长低头看着空桌一下子,接着他耸耸肩,抬起头,露出令人意外的轻松微笑,“全体表决,认为一年级的克沃思轻率施展共感术,是熟悉共感术基本原则的证明,赞成的请举手。”
基尔文和艾尔沙·达尔一起举手,稍候奥威尔也跟着举手,伊洛汀挥手,校长停了一下才举手说:“五票半支持克沃思进奥秘所,提案通过,会议结束,泰鲁庇佑我等愚人与孩子。”
贺姆拖着布蓝德冲出房间,他们一出去,我听到布蓝德问:“你没配戴防身的葛兰吗?”
“我没戴。”贺姆怒斥,“不要用那样的口吻对我说话,好像这是我的错一样。你干脆去责怪那些在暗巷里遇刺的人没穿胄甲好了。”
“我们都应该提防小心一点的。”布蓝德安慰他,“你也知道……”这时门关了起来,隔离了他们的声音。
基尔文起身,耸耸肩,舒展筋骨。他往我站的地方看,用双手搔搔他的大胡子,一脸深思的表情,接着大步走向我。“颖士克沃思,你学过符咒术吗?”
我一脸茫然地问他:“大师,您是指神秘符号吗?我还没学过。”
基尔文若有所思地拨着胡子,“不用花时间去上你选的基础工艺课了,你明天中午来我的工作室。”
“基尔文大师,明天中午我有事了。”
“嗯,对。”他皱眉,“那下午一点好了。”
“基尔文,这男孩受完鞭刑后,可能得马上和我们一干人见面。”奥威尔说,闪着促狭的眼神,“孩子,找个人在你被鞭完后,送你到医护馆,我们会帮你缝合。”
“谢谢大师。”
奥威尔点头,走出房间。
基尔文看着他走出去后,转身看着我说:“后天中午,到我的工作室。”从他的语调听起来,他不是在问问题。
“基尔文大师,那是我的荣幸。”
他咕哝一声回应,然后就和艾尔沙·达尔一起离开了。
现在就剩我和还在座位上的校长了。走廊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时,我们凝视着对方。我让自己脱离石心的状态,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有点期待和害怕。
“大师,很抱歉,那么快就惹了那么多的麻烦。”我犹豫地说。
“是吗?”他说,现在只剩我们两个,所以他的表情也没刚刚那么严厉了。“不然你是打算等多久?”
“至少一旬吧。”大难不死让我开心地松了一口气,我感觉到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至少一旬。”他低语,校长把脸埋进手中揉了一下,接着抬头,露出苦笑,让我有些惊讶。我发现他表情不严厉时,其实没有特别老,可能还不到坐四望五的年纪。“你看起来不像明天要受鞭刑的人。”他说。
我把那件事抛诸脑后,“大师,我想我会复原的。”他露出奇怪的表情,我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我在剧团里常看到的表情。他开口想说话,但是还没说出口,我就抢先说了:“大师,我不像我看起来那么小。我知道这点,我只是希望其他人也能知道。”
“我想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说:“欢迎进奥秘所。”
我严肃地和他握手,接着我们就各自离开了。我自己走出那栋建筑,看到外头已是深夜,有点惊讶。我大大吸了一口甜美的春天空气,觉得我又逐渐展露出笑颜。
后来有人摸我肩膀,我惊跳了足足有两尺高,一边嗥叫、一边胡乱地抓咬着,差点就这样压在西蒙的身上,那是我在塔宾自卫的唯一方法。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我试着缓和怦怦直跳的心脏,“西蒙,对不起,我只是……想在我身边制造一点噪音而已,我很容易受到惊吓。”
“我也是。”他颤抖地低语,一手擦着额头,“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任谁被『挂在角上』,都会变成那样,结果怎样?”
“我将受到鞭刑,然后进奥秘所就读。”
他好奇地看着我,想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该说抱歉?还是恭喜?”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看我,“我该送你绷带,还是请你喝啤酒?”
我笑着回他:“两个都要。”
◇◇◇◇
等我回到笼楼的四楼时,我没遭到退学又获准进奥秘所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遍了宿舍。少数室友鼓掌迎接我,看来贺姆很不受学生的欢迎。有些室友一脸崇拜地向我道贺,贝佐还特别走出来和我握手。
我才刚爬上床铺坐下来,向贝佐解释单头鞭和六尾鞭的差异时,三楼的舍监就来找我了。他要我收拾行囊,因为奥秘所学生的宿舍是在西侧。
我把所有的家当装进行囊中,还是刚刚好装一袋,所以没花多少时间。舍监带我离开时,一年级的同学纷纷向我道别。
西侧的床铺和之前睡的很像,也是狭长的床铺成列排列着,但这里不是上下铺,每个床位除了置物柜外,各有一个小衣橱和书桌,没什么精致的设计,不过肯定是比之前的好。
最大的差别在于室友的态度,他们有的沉着脸,有的瞪着我,多数人故意对我视而不见,态度冷淡,和刚刚非奥秘所的室友对我的热烈欢迎,有如天壤之别。
这个中原因很容易理解,多数学生来大学院念了好几个学期才能进奥秘所,每个人都是辛苦慢慢升上来的,但我不是。
这里的床铺只有四分之三有人睡,我选了后面角落的床位,远离其他的人。我把多的一件衬衫和斗篷挂在衣橱里,把行囊放进床尾的置物柜里。
我躺下来盯着天花板看,我的床位于其他学生的烛光与共感灯的光环外。我终于成了奥秘所的一分子,就某方面来说,这里是我从小一直想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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