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章
尽管冥界有那么多恶魔，陶还是没料到它们会来得如此迅猛。在拔剑前，他最后的念头是和贾巴里的那些行程激怒了它们。
"收紧阵型!互相靠拢!"陶大喊，希望自己的声音足够洪亮。
他右侧是两位女侍，拉米娅离他更近些。左侧是贾巴里和乌杜亚克，再过去站着亚乌和特姆巴。桑迪站在战士圈的中心，安全地躲在裹尸布的阴影之后。
"贾巴里，这冥界倒是衬你!" 特姆巴高声喊道，打量着这位小贵族毫发无损的身躯。
"安静!" 陶低喝，目光穿透翻腾的雾霭，试图循声追踪那些隐匿的怪物。
"说真的，等待是最难熬的，" 特姆巴对侍女们说道，"我本想承诺会救你们，但做不到。" 他朝泥沼啐了一口，"被诅咒者无可救赎。"
陶看见拉米亚因特姆巴的话瞪大了眼睛。奥赛特则不同，她龇着牙在雾气中来回转头，搜寻敌人的踪迹。
"陶!" 贾巴里突然喊道，"门口!"
他说得对。在伊西霍戈，医务室正门根本没有门扉——此刻三头恶魔正从那里蜂拥而入。
"等到头了!" 特姆巴吼道，"刚才说错了，等待还不是最糟的。" 当首头恶魔扑来时，他咆哮着迎上去："等死才是!"
青铜与利爪的碰撞中，特姆巴与恶魔厮杀成一团。这位剑士兄弟从怪物猩红的皮囊上撕下血肉，对方也从他肩胸处扯下三道皮开肉绽的伤痕。
约夫闪身避开第二头怪物笨拙的袭击，将长剑捅进它脖颈般的部位，那东西疯狂甩头，反而把他的武器甩脱了手。
闯进门来的第三头恶魔扑向拉米亚——或者说试图如此。这侍女滑溜得像条河鳗，当她的双短剑接连刺入恶魔躯体时，那些獠牙利爪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还有更多，"乌杜阿克说道，扬起下巴指向正从地狱版医务室的窗口爬进来的四个恶魔。
其中一只长着四条手臂，直立行走，拉长的面孔让它看起来像匹染上消耗病的野马。陶朝那个家伙大喊，吸引了它的注意。他发现自己与大型恶魔的战斗收获更多。那个四臂怪物发现了他，昆虫般的眼睛发着光，朝他冲来。
接下来的片刻，陶目睹了森巴的死亡，然后贾巴里被一个小但凶残的东西撕碎，雅乌随后倒下，拉米娅被人从背后砍倒，乌杜阿克倒下时还有个恶魔咬着他的喉咙不放。浑身是血、目光呆滞、左臂无力垂着的奥西特被恶魔包围着怒吼，而陶正奋力杀到她身边。
他干掉了那个四臂怪物，砍断了另一个长着被锤子砸过的鱼般的眼睛和嘴巴的恶魔的双腿，还剖开了那个螳螂般带刀臂的蛆色恶魔的肚子。接着，他将双剑刺入另一个直立恶魔的脖子和脊椎，冲过它旁边的家伙来到奥西特身旁。
他们的阵型已经不复存在，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就在陶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充满希望的主意浮现在他脑海。
"我们怎么办?"奥西特问道，声音有力但颤抖，瞳孔扩张得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
"我们战斗，"陶说。
"他们会杀了我们。"
"会的，"陶说着扑向最近的恶魔，同时欣赏着尽管恐惧却同样这么做的奥西特。
在乌姆拉巴，当陶向天赋异禀的坦迪解释他的发现时，众人仍在恢复中。
"我们的做法是错的，"他说。
"这一点毫无疑问，"她回应道。
"发生什么了?"哈迪斯从医务室另一头喊道。
"他们被屠杀了，"坦迪告诉哈迪斯。
"又来了?"凯兰问道。
"和往常一样，"她说。
"我们的方法是错的，"陶提高音量让两位卧床的同伴都能听见。
"呵，如果你们被屠杀，那显然方法不对，"哈迪斯回喊道。
"不是战斗环节的问题，"陶说，"初期阶段我们本就不能指望坚守太久。大家都还在学习如何对抗恶魔。问题是现行方案根本不可能成功。"
"真是鼓舞人心的演说，"坦巴嘟囔着，他的腹部剧烈起伏，随时可能呕吐。
"女神啊。"奥塞特摇摇晃晃地站着，陶真担心她会摔倒撞上病床边缘。"比女王预言的还要糟糕。"
"冠军认为我们的战术有问题，"坦迪说。
"这整件事就是个错误。"拉米亚瘫坐在地上，盯着手中的短剑。"彻头彻尾的错误。"
"早告诉过你们，"坦巴说，"我早就——"他突然捂住嘴，指缝间喷出晚餐的残渣溅在地上。
"哟，你最擅长讲故事了，"哈迪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的眼珠慌乱转动，似乎无法聚焦在任何事物或人身上。
"约?"哈迪斯追问。
约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情况很糟。"乌杜阿克说。这个大个子男人跪在地上，倚靠在贾巴里的床边。"末日到了。"
陶解释道："我们不需要像想象中那样长时间抵御恶魔。"
"为什么不用?"坦迪一边检查亚乌的状况一边问道。
"因为在你的防护罩失效前，恶魔对你毫无兴趣，"陶说，"这意味着我们的战士根本不需要在伊西霍戈里待着，直到受赐者们即将失去防护罩。如果我们等到那时，需要抵御恶魔的时间将大大缩短。"
"什么?"滕巴问道，由于不断呕吐，他的声音嘶哑。
"我们只需要在受赐者失去防御能力时进入伊西霍戈战斗，"陶说。
"很好，"滕巴说。"很好。"
坦迪咂了咂舌。"当然!当我的防护罩还在时你们就进来，这会不必要地延长与恶魔的战斗时间，"她用手指轻敲着嘴唇说。"你们确实不需要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长时间抵御恶魔。女神啊，我们或许真能做到。"
"我一直都有信心，"陶歪着嘴笑着说，这意外的表情竟逗得坦迪笑了起来。
"这个办法可行，"她说。"在你们训练时，我可以计数。我们会记录你们能维持防御圈多久，然后不断尝试突破极限。"
陶点点头。他喜欢这个主意。这让他想起刚开始在伊西霍戈训练时的情景。"没错，"他说。"我们会记录次数，通过努力，这个数字会不断上升。"
"我们试试看。让他们准备好，"坦迪说着，向其他人挥了挥手。
"我们不该等你吗?"陶问她。
"我马上来。"
"还不到四分之一刻钟呢。"
"我们在伊西霍戈待着并不会快速消耗裹尸布。只有从冥界汲取力量时才会大量消耗。"
"啊..."陶说。
"你难道不好奇传讯者是如何远距离传递消息的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这个?"陶反问。
坦迪闭上眼，用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传讯者穿越冥界到遥远的会面地点传递消息。如果他们的裹尸布消耗速度和天赋者使用能力时一样快，就没法走足够远的路去见另一个传讯者了。"
"嗯..."陶转身去让其他人做准备。
"那西迪恩人也有传讯者吗?"哈迪斯问。
陶烦躁地搓着光头，对这些讨论感到不耐烦。
"没有，"坦迪说。"我们天赋者的裹尸布比其他种族能维持更久。在西迪恩...当天赋者还比较多的时候，他们就算不汲取能量，也没法在伊西霍戈待够长途跋涉的时间。"
"但如果传讯者穿越冥界，他们不会出现在——"
"哈迪斯..."陶打断道。
"抱歉，"哈迪斯说。"时间紧迫。"
"确实，"陶说着走向战士们，来到贾巴里身边。他把手腕放在这位小贵族手里。"如果有人做不到，现在就说出来。"
沉默。这是令人不适的沉默，但确实一片寂静，而贾巴里握着陶手腕的手纹丝不动。
陶心中翻涌着矛盾的情绪。他感到悲伤，想起阿齐玛和杜马。他感到忧虑，担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他感到骄傲，因为面前这些男女战士，即使是面对必败之战也绝不投降。
"做好准备吧，"他艰难地开口道。"围成圆圈。我们要再试一次。"
六人面色凝重，按照陶的要求围成一圈。
"你有权质疑，"珊蒂对哈迪斯喊道。"不，启迪者并不会根据她在伊希霍戈的位置返回乌姆拉巴。"珊蒂走到战士们围成的圆圈中央坐下。"我们只是将自己的灵魂送往冥界，而灵魂必须回归躯体。"
"闭上眼睛，"陶对围成一圈的众人说。"时候到了。"
他们又回去了两次，倒下顺序变化不大。贾巴里、尧和森巴通常最先阵亡。拉米娅往往是下一个，剩下就只剩下奥赛特和乌杜克之间残酷的较量。
奥赛特是个出色的战士，陶认为她能与许多因德洛武抗衡。她的存在和实力本应让贾耶德欣喜若狂。
"是谁训练了你和你妹妹?"当他们回到乌姆拉巴，陶坐在贾巴里床边等待奥赛特恢复状态能够回答时问道。
"女王的侍女们，"奥赛特跪坐在地上说道。她双手抱头不断吞咽，竭力压制着胃里的翻腾。"我们不是第一批保护奥美希亚君主的人。"
"在下等人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陶说。
"你这样的人，竟然也分贵族和下等人?"她抬起头想看清他的脸，"那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房间里静得可怕，陶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耳朵像花朵绽放般竖起来的声音。
"迫不得已，"他回答。
"什么意思?"她追问道，不接受这个敷衍的答案。
"奥赛特......"拉米娅出声劝阻。
"列阵，我们再试一次，"陶说。
森巴摇着头："我会全力战斗的，陶。"他盯着医务室的尽头，目光涣散。"为了你，为了贾耶德，为了女王，为了我们每个人，我都会拼尽全力...但我不想走阿兹玛或杜玛的老路......我是说，今晚真的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亚乌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逼得太紧谁都会崩溃——陶明白这个道理。"好吧，我们今天就练到——"
贾巴里突然抓住陶的手腕，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从受伤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继续。"
陶低头看着挚友，摇了摇头。"真的不行了。我们都到极限了，而且恶魔来得太快。它们在守株待兔。明天日落时分再继续吧。"
贾巴里松开他的手腕，转身背对陶，疼痛让他发出嘶嘶声。贾巴里的反应让陶不知该如何感受。一方面，很明显伊西霍戈给了他的朋友新的目标感。另一方面，贾巴里在乌姆拉巴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以至于他心甘情愿转向冥界，这意味着什么?
"那我们解散了?"森巴问道。
"你们是。"陶说。
森巴呻吟着伸了个懒腰。"感谢女神开恩。雅乌，你要回房间吗?"
雅乌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开了。
"我想这就是肯定的回答。"森巴说着，吹着口哨跟了上去。
陶心想，这口哨吹得不错，尽管这不足以让他忽视森巴投向每个黑暗角落的眼神，以及他紧握剑柄的样子。陶不责怪森巴或雅乌或他们中的任何人感到不安。他们所做的，他们将要做的，都是非人的行为。
乌杜克走过来，重重地把手搭在陶的肩膀上。他凑近些，单独对他说："我们会变成什么?"他问。
"嗯?"
"最终，我们会变成什么?"
陶抬头看着这个大个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乌杜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明白。"
分享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但陶不会对乌杜克撒谎。"我不知道结局在哪里，"他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论结局带来什么，我们都配得上它。"
乌杜克哼了一声。"我们去战斗的地方，"他说着，朝哈迪思的床边走去。
"如果乌杜阿克要去找哈迪斯，或许我该去看看凯兰...在我离开之前，"坦迪说。
"感谢您的仁慈，天赋女士，"陶说。
她微笑着快步穿过医务室，坐在那位大贵族身旁。陶目送她离开，转向侍女们："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我幻想她的急切，对吗?"他问道。
奥赛特继续忙着手上的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您得跟我们走，"她说。
"跟你们走?去哪儿?"
"去见女王，"拉米娅说。她跟陶说话时总看着他的前额或下巴，这次是前额。
"你们不是认真的吧，"陶说。自从女王向他解释了足够的奥梅希历史，让他明白凯兰在伊西霍戈的遭遇后，他就再没见过她。"已经很晚了。"
"她吩咐我们结束后带您去见她，"拉米娅说，语气中带着些许同情。
"我明早再去，"陶说。话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深夜觐见女王是个机会——可以趁尼亚不在场时向她提问，不用担心她会避而不答。
"女王想见您。所以，您必须见她，"奥赛特说。
"如您所言，"陶对侍女们说。他开始期待这次会面了，是时候揭开女王掌握的其他隐秘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