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
没有时间休息,半日后还要参加军事会议,陶觉得自己完全没准备好承担这个职责,便去了医务室。哈迪斯是女王的大将军,陶祈祷他已经醒了。也许在兄弟负伤不到一天就来找他很残忍,但陶实在不知道该召集谁,他想至少哈迪斯能给出几个可召集的名字。
他离医务室越近,内心的愧疚感就越强烈。他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望贾巴里了。每当站在老友身边时,他都无法摆脱那种辜负了对方的负罪感。
"冠军!"守在医务室门口的两名伊哈什战士看到他时立即立正敬礼,动作利落,神情自豪。
陶强忍着回头看他们是否在向别人敬礼的冲动,向这两位年长的纯血战士点头致意,大步走向门口。左侧的伊哈什战士为他推开门,陶走进了这个沙色调的空间。
狭长的医务室两侧靠墙排列着病床,左侧是一排尖拱窗,窗外是阴凉的露台。他第一次来医务室探望贾巴里时,就对这种建筑风格感到困惑。这座永久性建筑被设计成伊哈什和因德洛夫在女王混战中使用的帐篷样式。陶曾向哈迪斯提及此事,哈迪斯解释说所有医务室都是这种风格。
奥梅希人最初登陆西达后的数个周期里,他们住在帐篷营地里挣扎求生。在那些早期的战斗中,医疗队正是在这些帐篷里拯救生命,也目睹死亡。或许是为了纪念那段艰难岁月,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再也想象不出其他样式,萨赫人将永久医务室建成了与那些帐篷相同的形状。
过去的习惯成了现在的常态,陶这样想着,然后他看见了哈迪斯。
他的剑兄正躺在窗下的床榻上。他双目紧闭,面容紧绷,似乎连呼吸都会牵动痛处。乌杜阿克坐在哈迪斯床边的椅子上。两人手腕相扣,乌杜阿克低垂着头。这个大个子睡着了,陶知道自从被允许守在哈迪斯身边后,他就没挪动过半步。
"兄弟。"陶将手搭在大汉肩上。
乌杜阿克睁开眼抬起头:"姆卡。"
"什么?"
"你看起来像姆卡。"他说。
"你觉得你更体面?"
乌杜阿克对陶露出浅笑,又转回去守着哈迪斯。
"我得和他谈谈。"陶说。
"等他醒来。"
"我需要他的建议。"
"等他醒来。"
"是么,可我现在醒着呢。"哈迪斯说着皱起脸,伸手触碰胸前的绷带。
"你到底在想什么,哈迪斯?"陶质问。
"什么时候?"
"你心知肚明。"
"当我迎战暴怒的西甸人时?我在想我们的英格尼亚玛快要败了,若不出手他必死无疑。"
"他还是死了。"
"我知道,但我尽力阻止了。"
"愚蠢到对抗暴怒的——"
"我觉得你没资格用这个词评价别人。"哈迪斯的话引得乌杜阿克闷哼一声。
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我知道自己什么德性,正在改。"
"总不能说我不是跟最好的学的。"哈迪斯道。
"你差点送命。"陶对他说。
"差点而已。"
"你...你再也没法战斗了。"
哈迪斯本想耸肩,却疼得龇牙咧嘴,只完成了一半的动作。"本来就不喜欢挥剑砍杀。实在是浪费我的才能。"
这话说得硬气,但陶看穿了他的伪装。"我很抱歉。"他说。
"不必。"
"我确实很抱歉。"
"无所谓。我是总督阶层出身,相信经过这几天,女王手下官僚系统正缺人手。"
陶听出哈迪斯话中的怨毒,试图化解:"还没人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哈迪斯问。
"女王给你安排了职位。"
"她倒是胆大,"哈迪斯说,"我可能活不过今晚。"
陶耸耸肩:"祭司说你能只受这点伤简直是奇迹。除了肺部的问题。"
哈迪斯斜眼瞟着陶:"除了那个。"
"他需要休息。"乌杜阿克说。
"咱们的女王想让我做什么?"哈迪斯问。
"休息。"乌杜阿克说。
"她任命你为总将军。"
哈迪斯不假思索地想坐起来,陶能准确看出疼痛袭来的瞬间。
"女神在上,疼死了!"哈迪斯呻吟道,"你说总将军?"
陶点头:"她在城堡城大半人面前宣布的。"
哈迪斯试图发笑。"笑也疼。"他说。
"总将军?"乌杜阿克问,"告诉她他当不了。"
"我?"陶问。
"你是冠军。"乌杜阿克说。
"你开什么玩笑,"哈迪斯说。"她还想要再来一场政变吗?我是个下等人,而她希望镇压的叛乱正沿着种姓界限分裂。让我来统领她的军队只会让她要弥合的裂痕变得更宽。凭着阿南希的爱与乌库法的恨,她到底为什么..."哈迪斯试图再次坐起来。"陶!"
陶举起双手,掌心向外。"她征求了我的建议。"
"不,她没有,"哈迪斯说,眼睛来回转动着。他在思考。"她是让你来做这件事。"
"呃?"这是陶能想到最好的回应。
"别跟我'呃'。她让你来做这件事,而你告诉她我更适合。"
"陶..."乌杜阿克低声咆哮。
"好吧,这是事实,"陶说。
"该死!"乌杜阿克说。
"木已成舟,我会坚持这是正确的决定,"陶说。"要是我当了大将军,不出一个季度我们就全完蛋了。"
"我是个下等人,陶,"哈迪斯说。
"我也是,而你不总是说我们不能让他们给我们的称呼定义我们的一切吗?你总是告诉我必须做出改变,我知道改变很难,但这是个机会。难道因为不容易就要放弃吗?你的理想、你的原则,只有在不给你带来麻烦时才坚持吗?难道你看不出——"
"够了。"
"不!在这件事上我是对的,而且——"
"够了,陶。当你赢得一场争论时,最有价值的做法就是闭嘴,接受胜利。"
"胜利?"
"这很危险...甚至愚蠢,但你说得对。这是个改变现状的机会,如果我不抓住它,那我成了什么人?"
"一个活人,"乌杜阿克说。
"反正我们中没几个人能活下来,"哈迪思说。"这样至少我们能决定自己怎么活。"
乌杜阿克把手从哈迪思手中抽出来。
"乌杜阿克..."哈迪思说。
"什么样的生活?"大个子环顾四周问道。
哈迪思抓住乌杜阿克的手:"我们能创造的最好生活。"
"女王正在召集她的...顾问,"陶说着将剑友们引回正途,"前线奥迪利和一位叫比西的将军出事了。"
"比西?他统领我们一支精锐部队,还是战功最多的英雄,"哈迪思说。
"如你所说。"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对吧,陶?"
陶抱起双臂。
"那你他妈在伊哈谢军事学院到底..."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陶说。
哈迪思缓缓眨眼:"没错,我知道。"
"女王需要顾问,军事顾问,而我要帮忙召集。既然你是她的总将军,我该带谁去?"
"我,"哈迪思用没受伤的手向陶示意扶他起来。
"不行!"乌杜阿克喊道。
"你们两个都来扶我。"
"不行!"乌杜阿克说。"你需要休息。"
"等我死了再休息。扶我起来,这是命令。"
"命令?"
"来自你们总将军的命令。"
乌杜阿克笑了。"我去叫祭司来。她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不是陶的计划,而且哈迪斯刚做完手术不久,他不想破坏祭司为缝合他剑友所做的任何工作。"哈迪斯,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该带谁来或该说什么吗?"
"你知道比西和奥迪利发生什么事了吗?"
陶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去查清楚。"哈迪斯又向陶招手。"快点。这会很疼,我们得在我失去勇气前出发。"
"我去叫祭司。"乌杜阿克说着站起身来。
"哈芙莎·埃克内祭司似乎很喜欢讲同样的故事,"哈迪斯对乌杜阿克说,"和陶一样,她也告诉我那把长矛刺穿我的方式有多幸运。如果我没记错她的话,她说这是女神赐予的奇迹,还说我今天就能从这张床上站起来。好吧,我现在就准备站起来。"
乌杜阿克一言不发地盯着哈迪斯。
"女神在上!帮帮我吧。"哈迪斯说。
"蠢货。"乌杜阿克说。
"这招对陶大多时候都管用。"哈迪斯说。
"你说什么?"陶问。
"你听到了。"哈迪斯说着招手让陶过来帮忙。
陶耸耸肩,走到哈迪斯另一侧帮忙。
"乌杜阿克?"哈迪斯说,"请帮帮我。"
乌杜阿克嘟囔着过来帮忙。
哈迪斯笑了,但陶能看出他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疼痛做准备。
"很好,"哈迪斯说,"让我们去查清楚奥迪利又干了什么,以及我们该如何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