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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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亡的次数比活着的日子还多，"陶对女王说。"在伊西科洛，我学会了......"他想把话说得婉转些。"女神让我去伊西戈寻找真正的力量，在冥界的迷雾中，我等着恶魔到来并与它们战斗。"
她凑近身子。
"恶魔杀不死，或者说最终我无法杀死它们，但无论如何我都能一次次回到伊西戈，不断战斗，学习人类、恶魔或任何生物伤害他人的所有方式。就这样，随着迷雾中时间的错位流动，我能比任何活人都更刻苦、更长久地训练。"
女王一手紧抓着被褥。"女神...她派你来成为...这样的存在。"
陶沉默不语。
"多说些，"女王道。"伊西戈带走你的灵魂而非肉体，你在那里度过的时间不会让此地的四肢更强壮。"
陶点头。"是伊西科洛的训练锤炼了我的身体，但真正的差别不在肉体，而在这里。"他指向太阳穴。
她眉头紧蹙。"你的头脑?"
"我的脑海里充斥着...暴力。它的模式，它的流动，它的本质，当我战斗时"——陶说着感到血液沸腾——"我能预感到事情将要或应该发展的轨迹。就像能记住熟悉歌曲里尚未唱出的歌词。"
女王审视着他的面容。"女神让你看到了未来?"
"不，这是...我经历了太多暴力，它已成为我的一部分，"他说。"我能预见暴力的可能性和它们发生的概率。"他试图说得更明白些。"想象你朝我扔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
"它尚未落地，还在飞行途中，但我能预判它的落点并在空中截住它，因为经过无数次投掷与接取的练习，我知道石头必然遵循的轨迹。"
"会痛苦吗?"她问。
他明白她的意思。"行此事即是受难，我的女王。"
"痛苦会减轻吗?你会不会...逐渐麻木?"
"不会。"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所做之事值得?"
陶没有立即回答，仔细斟酌着答案。"必须要有后果，"他说。"邪恶必须受到惩罚，否则它将肆无忌惮地蔓延，直到吞噬所有良善。"
女王未被说服。"你把这当作对抗邪恶的神圣使命?"
陶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思索该说什么，该向她袒露多少真相。"阿巴西·奥迪利为证明一个观点就杀害了我父亲，"他说。"他做得轻而易举，因为在他眼中，被终结的生命并非同等的人类。贵族们认为我们生来感受更少、爱得更浅、价值更低，但他们错了，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你要惩罚他们?"
"他，我会的，"陶说道，倾诉愿望时心脏狂跳。"我要在一群贵族面前摧毁他。我要剥夺他的尊严和人性，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看清，将一个人贬低为次等人类是多么轻易而卑劣的事。"
"你要以恶制恶来揭露邪恶?"
"不，"陶说，"我要通过摧毁一个妄图剥夺我人性的人来重拾人性。你无法说服别人放弃对你的掌控。你必须迫使他们放手。"
"陶"——听到她直呼其名令人不安——"你这不就是在为伤害他人寻找正当理由吗?除了那些向邪恶屈服的人，谁会相信自己有这种权利?"
她在扭曲他的话。"你向我保证过奥迪利的事，"他说。
"我们信守承诺，冠军。"
"我也是。我对你忠心耿耿，"他告诉她，却希望这句实话听起来不那么像市集上的讨价还价。
她投来的目光似是怜悯，但未等他确认便转瞬即逝。"让我们换个方式重提刚才的问题，"她说，"你怎么承受得了?那些战斗、死亡和恐怖。如何保持完整?"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陶凝视着她的脸，不敢移开视线，生怕看到游移目光可能招来的恶魔。"我不确定。"
"我们或许知道，"她说，"是女神让你保持完整，你需要珍视她对你的信任。你说贵族们想贬低你的价值，但只想着复仇的你，也在自我贬低。陶·索拉林，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杀一个人，"齐奥拉说，"安纳西让你保持完整不是为了这个。"
"也许吧，"陶说，希望结束谈话。
"告诉我，"女王转换了话题，"你认为自己能带其他人去伊西霍戈，像你一样行事吗?"
"我愿意，"陶说道，想起那个他未能从奥托邦剑下救出的老苦工。如果陶能有更多受过他这般训练的人手，那么就会有更少的无辜者死去，更多的战役能够获胜，而他们齐心协力，就能以他一人之力无法企及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
"他们不会叛变吗?"齐奥拉问。
"只要我选对人就不会。"
"是女神亲口告诉了你他们的名字吗?"
在人们胡扯女神旨意时保持沉默是一回事，但公然谎称女神向他透露姓名则是另一回事，陶不愿这么做。"我相信我知道该选谁，"他说。
"你能听见她的声音吗?"
他咬着腮帮子内侧，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不能让其他人走这条路。"
"我的女王——"
"风险太大了。没有她的指引，你可能会把这力量赐予不配拥有它的人。你将造就一群伊贡亚玛杀手。想象一下如果这些人背离我们的事业会发生什么。"
"我的剑兄们值得信——"
她摇头道："如果他们理解你赋予的力量却不配拥有，我们...你将给世间释放出远超你所能惩治的邪恶。女神维持着你的完整，陶·索拉林，即便如此你内心仍在激烈挣扎。向我们发誓你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条道路。"
"齐奥拉女王——"
"发誓。"
陶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该感到沮丧还是解脱。无论如何，选择权已不在他手中。
"我发誓，"他说。
她向他倾身，声音轻得让他几乎听不见："你一人足矣。"
对阿伦来说不是这样，他从来都不是，奥伊博不是，贾伊德也不是，还有——
"你已经足够好了，"她说。
——祖里。他的眼睛发烫，开始湿润。他想转身避开，却又不敢，因为他确信自己只会看到内心的恶魔。
"陶，"她呼唤道，天啊，她念出这个名字时倾注的情感如此真实、温暖而仁慈。"你已经足够好了。"
他眼眶刺痛，低下头擦拭，感激齐奥拉的体贴，让他得以在沉默中独处片刻。
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我们为你失去的一切感到遗憾。"
陶仍低垂着头，点头致谢。
"很高兴你在这里，"她说着在床上躺下。
陶抬起头，即使隔着整个房间，也能看见她肌肉松弛下来。她在他面前变得自在。他们的谈话，他的坦白，以及她的理解促成了这一切。她真心相信是女神将他带到她身边。
女王闭上眼睛，呼吸渐缓，很快进入梦乡。这份虔诚带给她的平静让陶不禁思索自己是否该更认真地祈祷。这个念头让他露出苦涩的微笑。祈祷带不来他需要的东西。
陶合上双眼，任灵魂游离。他离开得太久了。久到仿佛现在是被恶魔寻找，而非他追寻恶魔。
他死了十三次，一次比一次惨烈，每次终结都痛彻心扉。通常他能在犹豫前承受更多死亡，将这份不情愿归咎于漫长的黑夜与更漫长的白昼。但在恐惧真正击垮他之前，陶总是能挥开恐惧闭上双眼。
该赢的战斗总在不经意时降临，从不在乎战士是否疲倦负伤或心神涣散。陶深谙此理。他明白站立者与倒下者的区别在于——真正的胜者会迫使自己迎战所有战斗，无论处境多艰，不惧胜算多渺，更要蔑视恐惧本身。
于是当听见半间屋外女王门闩咔嗒作响时，他任由魂魄继续翱翔。意识与肉身都在抗议这般粗暴对待，陶硬生生将自己拽回乌姆拉巴大陆，双剑出鞘一跃而起，正对上女王维齐尔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