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梅里克走进皇宫大殿。仆人们正在悬挂冬庆节的装饰品，这本该让大厅充满节日气氛，但对梅里克而言，这里依然是间阴暗的石室——太多石头，太少阳光。他向来不喜欢阿克维斯塔，更遗憾它将成为新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的安全正是由他一手保障。他宁愿选择科尔诺拉，至少那里有玻璃路灯。
"啊!梅里克，"埃塞尔雷德向他致意。摄政王们、巴伦泰恩伯爵和宰相都围坐在大桌旁。"或许我该称您为马略斯大人?"
"确实该这么称呼，"梅里克回答。
"那么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最好的消息，大人——德尔戈斯陷落了。"
"太棒了!"埃塞尔雷德鼓掌喝彩。
梅里克走到桌前，一根手指接一根地摘下手套。"加泽尔人在五天前入侵了图尔德尔弗，只遇到微弱抵抗。他们攻占了德鲁明多，烧毁了港口城市的大部分区域。"
"那么国民军呢?"埃塞雷德问道，他坐了下来， 舒适地靠在他的椅子里，宽阔的脸上绽开笑容。
"不出所料，军队一听到消息就收拾行装南下了。大部分人在德尔戈斯都有家人。你可以随时夺回拉蒂博。甚至不需要动用军队。几百人就够了。布雷克顿可以把注意力转向北方的梅伦加，开始筹划春季对特伦特的入侵。"
"太好了!太好了!"埃塞雷德欢呼道。萨杜尔和总理大臣也跟着鼓掌，彼此交换着如释重负又欣喜的笑容。
"当加泽尔人解决完德尔戈斯后决定北上进军时会发生什么?"查德威克伯爵问道。他坐在长桌远端，似乎并不像同伴们那么欢欣鼓舞。"我听说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听说他们是可怕的战士。如果他们能摧毁德尔戈斯，我们有什么把握他们不会进攻我们?"
"我确信民族党短期内会收敛野心，大人，"梅里克回答。"但即便他们不收敛，我们也不惧巴兰·加泽尔的威胁。那群迷信之徒正忙着应付他们预言的灭世灾难。他们想要鼓岩城作为避难所，而非进攻据点。这将为您夺取梅伦加、特伦特乃至卡利斯西部争取时间。届时新帝国将君临天下，民族党不过是个过时的名词。德尔戈斯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商贾寡头们，会跪求帝国出兵镇压加泽尔，并心甘情愿臣服于您的绝对统治。古老帝国将在此重生。"
伯爵皱眉坐回座位。
"你确实是个奇才，马里乌斯大人，新头衔和地位实至名归。"
"既然您已掌控冈特，而埃斯拉哈顿也死了，我想我的雇佣义务就此完结。"
"暂时而已，"埃瑟雷德告诉他。"我可不会轻易放走你这样的人才。既然找到了你，我要你入主我的宫廷。定让你觉得这份忠诚物有所值。"
"其实我已与公爵阁下谈过科尔诺拉行政长官一职。"
"行政长官?想当城主是吗?我喜欢这个主意。你觉得能镇住钻石区的势力?我看没问题——当然，有何不可?就这么定了，长官大人，但我要求你必须等到冬潮节后再赴任。我要你留下参加庆典。"
"埃塞尔雷德即将大婚并加冕为帝，"萨拉杜尔解释道。"宗主教将亲自主持仪式，如果这还不够隆重，我们还要处决一位著名的女巫。"
"我绝不会错过这场盛会。"
"太好了!"埃塞尔雷德咧嘴一笑。"我想您在城中的住所应该还满意吧?若有不妥之处，尽管告诉宫务大臣，他会为您安排更合适的宅邸。"
"这栋宅子完美无缺。您实在太慷慨了，陛下。"
"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不直接住在皇宫里。"
"若我在此频繁露面，反而不利于开展业务。现在请恕我——"
"您这就要走?"埃塞尔雷德失望地问道。"您才刚到。如此喜讯当前，我们理应庆祝。别让我只能跟老教士和忧郁的伯爵之流寻欢作乐。我这就命人准备美酒牛肉。想要什么娱乐?音乐、舞女，还是妓女?马里乌斯，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骨感还是丰腴，白皙还是黝黑，泼辣还是温顺?我向您保证，宫务大臣能满足任何要求。"
"唉，陛下，我还有些未竟之事必须处理。"
埃塞尔雷德皱起眉头。"好吧，但冬至节您务必出席。这是命令。"
"遵命，陛下。"
当帝国统治者们互相道贺时，梅里克离开了。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配着四匹白马和身穿制式的车夫。座位上放着从城市警长那里得到的包裹。梅里克用白兰地作为交换，那人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用一瓶好酒换取这场失败的女巫追捕行动的无用遗物，这种好运是警长不习惯收到的。梅里克拆开包裹，手指抚过这件长袍闪闪发亮的材质。
马车驶上山丘，转进希斯街，这是城里较为富裕的社区之一。这些房子虽然不算很大，但都很有品味且优雅。一个仆人尽职地等着为他脱下斗篷和靴子，另一个则端着一杯温热的苹果酒站在一旁。梅里克不再饮用葡萄酒、麦芽酒或烈酒，看到他们考虑到这一点，他感到有趣。他坐在客厅里，周围是酒红色的家具和深色的木镶板，啜饮着他的饮料，听着壁炉里噼啪作响。
敲门声响起。他几乎要起身去开门，这时他看到他的一个新仆人快步走向门厅。
"她在哪里，梅里克?"他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
片刻之后，男仆领着两个人进入客厅。
"请坐，两位。"梅里克靠在他柔软的椅子上，用杯子暖着手。"在我们谈正事之前，你们想喝点什么吗?我的仆人可以给你们拿任何你们喜欢的饮料，但我必须说苹果酒特别好喝。"
"我说了，她在哪里?"
"放轻松，德敏索先生，您女儿安然无恙，我很快会带她下来。您完美履行了协议约定，而我一向信守承诺。只是想确认些细节，纯属例行公事，我保证。首先，请允许我祝贺您，怀特。能称呼您怀特吗?您表现得非常出色。波伊的报告给了您极高评价。"
"他告诉我您对说服罗伊斯和哈德良加入行动起到了关键作用，甚至在" "翡翠风暴号""意外沉没后，您的机智保住了船令和任务。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您如何赢得罗伊斯的信任——容我补充，这绝非易事。您必定是个极具说服力的人，正如您成功让港务局相信罗伊斯和哈德良是为摧毁德拉蒙多尔而来图德尔弗。我确信正是凭借您的技巧与智慧，这次行动才能取得如此辉煌成功。"
梅里克啜饮一口苹果酒，咧嘴笑着靠回椅背。"我只有一个问题。您知道罗伊斯和哈德良现在何处吗?"
"死了。要么死于加泽尔族之手，要么被图德尔弗官员处决，看谁先得手。"
"嗯，我持怀疑态度。罗伊斯没那么容易死。他以前从更险恶的处境中脱身过。我本想说他有神明庇佑，但我太清楚他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即便如此，我甚至不相信死神能长久困住他。"
"现在——立刻把我女儿还来。"怀特咬着牙低声说道。
"当然，当然。坡先生，能否麻烦您上去把她带下来?左手边第三扇门。"梅里克递给他一把钥匙。"说真的，怀亚特，你是个能人。我很需要你。"
"你以为我 喜欢 干这种事?有多少人因我而死?"
"别这么想。把它当作一份工作，一项任务，而你完成得很出色。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常见，你的技能可以派上其他用场。跟我合作，报酬会很丰厚。我现在正在为另一个更阔绰的雇主筹备项目，完全有能力让你飞黄腾达。你和你女儿可以过上乡绅般的生活。想不想要自己的庄园?"
"你绑架了我女儿。我唯一想和你做的生意就是安排你的死期。"
"别这么戏剧化。啊，看?她来了。安然无恙。"
坡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下台阶。她约莫十岁，浅棕色头发扎着蝴蝶结，穿着剪裁考究的蓝色连衣裙和精致的小皮鞋。
"爸爸!"她喊道。
怀亚特冲过去紧紧抱住她。"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宝贝?"
"没有，我很好。他们给我买了这条漂亮裙子和新鞋子!我们还玩游戏呢。"
"那就好，宝贝。"怀亚特转向梅里克问道，"埃尔登呢?"
"他很好，还在科尔诺拉。我猜他正等着你呢。怀亚特，你真该考虑我的提议，就算只为自身安全着想。"
怀亚特猛地转向他。"我完成了你的差事!你坐在这儿还夸我干得 漂亮! 为什么还要威胁我们?"
梅里克看向小女孩。"坡，带艾莉去厨房。我想那里有些饼干她会喜欢。"
怀亚特紧紧搂着她。
"别担心，她马上就会回来。"
"你喜欢饼干吗?"坡问她。小女孩咧嘴笑着，不停点头。她抬头望向父亲。
怀亚特点头。"去吧，没关系。快点回来，亲爱的。"
坡和艾莉手牵手离开了房间。
"我没有威胁你。如我所说，我对你的能力非常满意。我只是想保护你。想想看，要是罗伊斯没死呢?他早晚会把线索联系起来。你该害怕他会对你——还有你女儿做什么。罗伊斯可能会先杀了艾莉，再逼你看着。"
"他不是那样的人。"
梅里克轻笑一声。"哦先生，你根本不知道罗伊斯是什么样的人。我承认他与哈德良·布莱克沃特的交往让他收敛不少。和那个理想主义的梦想家相处十二年，确实让他像个人了，但我 了解 他。我知道他骨子里藏着什么。我见过连我这铁石心肠都会颤抖的事。一旦激怒他，释放出的恶魔谁都控制不住。相信我，他 就是那样 的人，而且更甚。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艾莉带着一把糖饼干回来了。怀亚特牵着她的另一只手走向门口。他在门槛处停下，回头望去。"梅里克，如果你说的关于罗伊斯的事是真的，那么难道不应该 你 "难道该害怕的人是你吗?"怀亚特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梅里克又抿了一口苹果酒，但酒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