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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0

她行了礼,然后顺着小石阶走下楼。我听见她边走边对自己咕哝“热水,衣服”生怕忘记。我走到窗边椅,抱膝坐下,透过铅框窗向外眺望。
我一整天都努力不去想念亨利和被我扔在身后的宫廷,但这次不自在的返乡让我意识到,我不仅失去了国王的爱,还失去了对我早已至关重要的奢华生活。我不想当希佛的波琳小姐。我不想当肯特郡里一个小不伶仃城堡主的女儿。我当过全英格兰最受宠爱的年轻女人了。我早已离希佛越来越远,再也不想回来了。
父亲最多待了三天,接待完他的土地代理人和那些急着跟他搭上话的佃户,处理了一起土地边界的纠纷,又把他心爱的母马送去配种,然后就准备动身离开了。我在吊桥上和他辞别,我知道自己看起来伤心透了,就连他都在跳上马鞍的时候注意到了。
“怎么了?”他干脆地问,“不是想回宫吧,想吗?”
“不。”我答了一声。就算告诉父亲也是徒劳,我真的想念宫廷,但是我最想念的是亨利的目光,我想得难以忍受。
“要怪就怪你自己,”父亲粗鲁地说,“我们只能相信你的哥哥姐姐能帮你处理好,要不然,鬼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我还得找凯利来接你回去,但愿他能够原谅你。”
看见我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大笑了起来。
我走到父亲的马旁,握住他拉着缰绳的金属护手。“如果国王问起我,你能不能告诉他我很后悔冒犯了他?”
他摇摇头。“我们要按安妮说的来,”他说,“她看起来知道怎么把握国王。你就照吩咐你的去做,玛丽。你已经搞砸了一次,现在你得听别人的指示。”
“为什么安妮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追问,“为什么你们总是听安妮的?”
父亲把手从我握紧的手中抽出来,“因为她头上长了脑袋,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他生硬地说,“而你表现得像个第一次恋爱的十四岁小姑娘。”
“但是我就是第一次恋爱的十四岁女孩啊!”我嚷道。
“这就对了,”他不留情面地说,“所以我们才会听安妮的。”
他没有费口舌和我道别,骑着马就走了,疾驰过吊桥,沿小路向庄园门外跑去。
我举起手准备在他回头的时候挥别,但他没有回头。他笔直地骑在马上,面朝前方。他的姿势就像一个霍华德。我们从来不往后看,没有时间给你后悔或三思。一个计划泡汤了我们马上另做打算,手中的一个武器毁坏了我们立刻找第二个。如果面前放下一个台阶,我们就会跨过其他人向上爬。霍华德家的人永远都在前进攀升,现在我的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奔向宫廷,奔向国王的身边。
第一周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把花园里每一条小路都走了个遍,探索了从吊桥到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我开始为希佛的圣彼得教堂编织一条祭坛罩,缝好了一英尺见方的天空,这事无聊透顶,除了蓝色还是蓝色。我给安妮和乔治写了三封信,交给信使送往埃尔特姆宫。三次他出去又回来,没有任何回信,只有他们的祝安。
到第二周的时候,我一大早就派人备马,一个人骑很长时间。即使对着一群一声不吭的仆人我也火冒三丈。我试图藏起自己的脾气。我向女仆为我做的任何一点小事道谢。我坐下来用晚餐,在神父念祈祷词时低下头,假装自己不会因为被幽禁在希佛,整个宫廷从埃尔特姆宫迁往温莎堡,我却不能随同而沮丧地跳起来、大声尖叫。我用尽一切办法不对自己远离宫廷且悲惨地错过了所有事而抓狂。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27)
等到第三周,我陷入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我听不到任何音讯,所以认定亨利不想召我回宫,而我的丈夫看来也很棘手,他不想要一个令他蒙羞的、当过国王露水情人—却不是情妇—的妻子。这样的女人有损于男人的声望,这样的女人最好就乖乖地留在乡下。第二周时我又给安妮和乔治寄了两封信,依然没有回音。不过,到了第三周的周二,我收到了乔治字迹潦草的便条:
别灰心,我打赌你一定以为我们已经抛弃你了。他时常谈到你,我多次提起你的优点。我猜这个月内他就会派人来接你。你一定要保持状态!

安妮让我告诉你她即日写信给你。
在冗长的等待中,乔治的便条给了我仅有的一点安慰。已经到了我守候的第二个月,宫中的五月是最快活的日子,野餐和出游时节又开始了,可每一天在我身上都走得格外漫长。
我没有人可以倾诉,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我的女仆为我梳妆打扮时喋喋不休。早餐时我独自坐在长餐桌顶头,只能和那些来找我父亲处理事务的申请人搭话。然后我在花园里散会儿步,读点儿书。
漫长的午后我骑马四处游荡,在乡间驰骋得越来越恣意。我开始熟悉从我家伸向四周的阡陌小径,甚至开始认得一些在那些小田块中的佃户。我开始记得他们的名字,当我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田里忙碌时,会勒马问他在种什么,要怎么种。这对农民们来说是最好的时节。草料被收割下来,打成捆晾干,然后堆成草垛,覆上茅草以保持干燥,备作冬季的饲料。小麦、大麦和黑麦在田里高高直立着,日渐挺拔和饱满。小牛在母牛的哺育下茁壮成长,郡上的农家村舍都在盘算今年羊毛售出的利润。
这是个安逸的时节,是一年辛苦劳作中短暂的歇息,在重要的收获工作开始前,农户们在村里的绿地上举办小型的舞会、赛跑或运动。
我这个初到波琳家的领地环顾四周一无所知的人,如今知晓城墙周围乡间的一切,知道每一个农户,知道他们种着什么庄稼。当他们晚餐的时候来找我,抱怨起某个人没有正确地打理他的条状田,其他村民一致同意的时候,我立即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为我前一天路过那里,看到了那块长着杂草和荨麻,在周围精心打点的田地中唯一的荒地。我轻松自如地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告诫那个佃户,如果他的土地不能用来种上庄稼,就会被收回去。我清楚哪些农户种的是啤酒花,哪些种的是葡萄。我和一个农户约定,如果他的葡萄种得好,我可以让父亲派人去伦敦,找一位法国人来希佛堡做客,传授酿酒工艺。
每天骑马出游再不是苦差事了。我喜欢在户外,听着鸟儿在我骑马穿过树林时鸣唱,嗅着垂落在道路两旁的树篱间的忍冬的花香。我喜欢国王赐给我的那匹母马捷丝蒙;喜欢她慢跑时的急切,她耳朵警觉时的扑动,她看到我走进马厩院子,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时的撒欢声。我爱上河边丰美的牧场,点缀着或白或黄的野花的小路,还有麦田中嫣红的罂粟。我爱上旷野和天空中悠闲徘徊的鹰隼,它们比云雀飞得还高,然后展开宽大的羽翼,盘旋而去。
这些都是我的填充物,是打发时间的方式,因为我不能在亨利身边,不能在宫廷。不过我渐渐感觉到即使我再也不能回到宫中,至少我可以做一个优秀而公正的土地主。伊登布里奇以外越来越多有胆识的年轻农户发现紫花苜蓿大有市场,但他们不知道谁在种植,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搞到种子。我帮他们给一个在艾塞克斯郡父亲的领地工作的农户写信,为他们要到了种子和种植方法。我在的时候他们已经种植了一块地,并答应熟悉了作物对土壤的适应情况后再种一块地。我想,虽然我不过是个年轻女人,但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没有我,他们大概只能在千里之外拍着桌子,赌咒这种新作物肯定能帮人赚到钱。在我的协助下他们可以亲自实践了,真赚了钱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又多了一个发家致富的人,要是我祖父的故事可以借鉴,谁能说他们不会有更大的志向呢。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28)
农户们都心满意足。当我骑着马去田里看如何犁地的时候,他们便走过来,踢掉靴子上的泥浆,向我解释如何播种。他们需要一位感兴趣的领主,当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他们很清楚,如果我对农耕有兴趣,就有可能说服我参与其中。让我拿出些私房钱做投资,这样我们就能共同获益。
我对这种想法感到好笑,我从马上俯视着他们饱经风霜的棕色的面孔。“我没有钱。”
“您是宫里来的贵夫人啊。”一个人反驳道。他紧紧盯着我皮靴上整齐的流苏、镶嵌珠宝的马鞍、华美的长裙和帽子上的金色别针。“您今天穿的行头比我一年赚得还要多。”
“我明白,”我说,“但也就只有这些了,这身行头。”
“可您父亲一定给了您一些钱,还有您丈夫,”另一个人劝说道,“把那些钱押在您的土地上不比花在一场牌局里好吗?”
“我是个女人,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就拿你说,你活儿做得不错,那你的妻子是个阔太太吗?”
他局促地笑起来。“她是我老婆。她做得和我一样好,但她没有自己的财产。”
“就像我一样,”我说,“我做的事情和我的父亲、我的丈夫一样。我穿着符合他们的女儿或妻子身份的衣裳,但我没有一分属于自己的财产。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您妻子一样贫穷。”
“但你是霍华德家的人,我只是无名小卒。”他说。
“我是霍华德家的女人。这意味着我有可能是领地里最尊贵的人,也可能像你一样一文不名。这要看了。”
“看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回想起自己触怒亨利时他那骤然变色的脸。“看我的运气。”
1522年 夏
到了六月中旬,我被流放的第三个月,希佛堡的花园中遍布怒放的玫瑰,香气如轻烟一般弥漫在空气中。我收到了安妮的信:
成功了。我引起了他的注意,和他提起你。我告诉他你不堪相思,为情所困。我和他说你过分张扬对他的爱恋令家族不悦,所以把你送走以便忘记他。这就是男人矛盾的天性,看你难过他们就兴奋起来了。管他呢,反正你可以回宫了。我们在温莎堡。父亲说你可以从希佛堡挑六个男仆护送,即日前来。务必在晚餐前悄悄抵达,然后直接来我们的房间,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办。
温莎堡是亨利最精美的行宫之一,坐落在绿色的山丘上,犹如丝绒上的一颗灰珍珠,国王的旗帜在塔楼上飘扬,吊桥敞开着,手推车、小商贩、运啤酒的货车和四轮马车川流不息。宫廷无论设在何处都能从乡下吸取财富,而温莎镇对于满足城堡肥己的嗜好已有丰富的经验。
我从边门溜进城堡,摸索到安妮的房间,避免被认识的人看到。屋里没有人,我安顿下来等她。如我所料,三点的时候她回到屋里,摘下她的兜帽。当她看见我的时候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以为撞鬼了呢!你真把我吓死了。”
“你让我悄悄到你屋里来的。”
“对,我要和你说说事情的进展。我刚刚还在和国王聊天,我们在比武场看珀西勋爵比武。天哪![ 原文为法语。
]热死了!”
“他说了什么?”
“珀西勋爵?哦,别提多迷人了。”
“不是,国王说什么?”
安妮一笑,故意卖个关子:“他问起你了。”
“那他说了什么?”
“我想想啊。”她把兜帽丢到床上,摇摇头散开头发。黑色波浪在她背上翻滚开来,她把头发撩到一边,晾凉脖子。“唉,想不起来了,我快热死了。”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29)
我太熟悉安妮的把戏,不会由着她折磨我。我静静地坐在空壁炉边的小木椅上,她去洗脸,然后撩水打湿手臂、脖颈,又把头发重新扎起来,用法语大呼小叫,抱怨天气如何炎热,我都没有扭头去看她。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现在大约想起来了。”她开口了。
“不必了,”我说,“晚餐时我会自己见到他,到时候他想说什么会亲自和我说。不需要你了。”
她立刻绷起脸。“你当然需要我。你打算怎么做?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清楚得很,要让他彻底倾心于我,和我要信物,”我冷冷地说,“我想我很清楚晚餐以后要谦恭地和他说话。”
安妮退了一步,打量着我,说了一句“你很冷静嘛。”
“我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所以呢?”
“我知道我要什么。”
她等着听。
“我要他。”我说。
她点点头,“全英格兰的女人都想要他,我从不认为你会是例外。”
我不为这种冷淡反应所动。“而且我知道我离开他也可以活。”
她眯起眼睛,“要是威廉不打算接你回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能承受,”我答道,“我喜欢在希佛的日子。我喜欢每天骑马出游,在花园散步。我在那里独自待了近三个月,此前我从来也不曾独自生活过。我发现我并不需要宫廷、王后、国王,甚至不需要你。我喜欢骑马去查看农田,和农民们攀谈,看他们的庄稼,看作物如何生长。”
“你想当个农民吗?”她鄙夷地大笑。
“我可以像农民一样快乐,”我坚定地说,“我爱着国王。”我深吸一口气,“哦,很爱他。但如果一切都失败了,我可以靠那片小农田生活,一样会快乐。”
安妮走到床脚的橱柜旁,取出一条新的兜帽。她照着镜子,拢起头发戴上首饰。她那生动神秘的面容立即焕然一新。她自己知道这点,毫无疑问。
“我要是你,对我来说没有国王就什么都没有,”她说,“我愿赌上性命换一个得到他的机会。”
“我爱那个人,不是因为他是国王。”
她耸了耸肩,“一回事。你不可能把他当做普通男人来爱,也不能忘记他头顶的王冠。他是这里最好的,整个王国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尊贵。除非你去找法兰西国王弗朗西斯或西班牙国王和他相比。”
我摇摇头,“我见过西班牙国王和法兰西国王,根本就不想再见他们第二眼。”
安妮从镜子前转过身,把她的胸衣拉低一点,好露出她的胸部曲线来。“那你真是个傻瓜。”她随口说了一句。
我们收拾妥帖后,安妮就领我去王后宫中。“她会接受你回来,但不会有个热情的欢迎。”安妮回头和我说,门口的卫兵向我们致意,帮我们拉开了城门。我们两个波琳家的女孩,像拥有半个皇宫似的走进去。
王后坐在窗边椅上,窗户敞开让清凉的晚风吹进来。乐师在她的身边,弹着鲁特琴为她歌唱。女侍从围在她的四周,有人在刺绣,有人慵懒地坐着,等待晚餐的召唤。她看上去完全与世无争,被朋友围绕着,在他丈夫的家中,从窗口眺望着小小的温莎镇,看着远处河面上银白色的波光。当她看到我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这种神态。她的素养非凡,没有流露任何不快。她冲我微微一笑,“啊,凯利夫人,”她说,“你身体康复回来了吗?”
我行了一个屈膝礼。“托陛下的福。”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一(30)
“这些日子你都住在你父母家里吗?”
“是的。希佛堡,陛下。”
“那你一定调养得很好。那个地方除了牛羊就没别的了,是这样吧。”
我笑了。“那里是农庄,”我承认,“不过我却有很多乐趣。我喜欢骑马外出,看看农田,和农耕的人聊聊天。”
有一瞬间,我感到她对乡间的事情产生了兴趣,她到英格兰这么多年来,只是把那里视为狩猎、野餐、夏季巡游的地方。不过她还是首先想起我离开宫廷的原因。“是陛下命你回宫的吗?”
安妮在背后发出警告的嘘声,但我无视了。我怀着天真、愚蠢的想法,认为不能看着这个善良的女人正直的眼睛撒谎。“是国王召我回来的,陛下。”我恭恭敬敬地说。
她点点头,低头看着静静握在一起、放在腿上的双手。“那你真是幸运。”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我很想告诉她,我爱上了她的丈夫,但我知道她爱得更深。她的灵魂早已被锤炼、锻造出烈火真金了。比起我们这些人,她是银器,而我们只是一堆白镴,是普通的铅锡混合物。
巨大的对开门被打开了。“国王驾到!”传令声响起,亨利信步走进房间。“我来携您共进晚餐。”他刚一开口就看到我,停下了脚步。王后思虑的目光从国王惊呆的脸上看向我,又看回去。
“玛丽。”他惊呼一声。
我甚至忘记了行礼,直勾勾地盯着他。
安妮警示的“啧啧”声也没有唤醒我。国王几步跨过房间,抓起我的手,捂在他的胸口。他短上衣上的刺绣摩擦着我的手指,透过衣襟我抚摸到他的丝绸衬衫。
“我的爱,”他用低沉的嗓音轻声说,“欢迎你回宫。”
“承蒙陛下……”
“他们说你被送走去上一课,我让你不要上完就回来是否正确呢?”
“是的,是的,绝对是。”
“你没有挨骂吧?”他追问。
我笑了笑,望着他热切的蓝色眼睛。“没有。他们只是对我有点恼火,就这样。”
“你想回宫吗?”
“哦,我想。”
王后站起身来。“那么,我们去晚餐吧,夫人们。”她的语气如常。亨利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把手伸向他,带着西班牙公主的气度。出于忠诚和顺从的旧习,他转向了她,而我想不出该如何挽回。我退到她的身后,弯下腰去整理她曳地的裙摆,而她站在那里,仪态尊贵,不管她敦实的身形是否美丽,也不管她的脸上是否布满倦容。
“谢谢你,凯利夫人。”她轻声说道。随后她轻挽着丈夫的手臂,领着我们去赴晚宴,他侧首听她说着什么,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晚餐快结束时,乔治来到王后的席间来向我问好,侍女们都坐在那里,面前摆着葡萄酒与甜点。他给我带了点李子蜜饯。“佳肴赠美人。”他说着吻了一下我的前额。
“啊,乔治,”我说,“多谢你的便条。”
“你用绝望的呐喊轰击我,”他说,“第一周我就收到了三封信,有那么凄惨吗?”
“第一周是那样,”我说,“接下来就习惯了。到第一个月底我差不多融入乡间生活了。”
“哦,为了让你回来我们都竭尽所能了。”他说。
“舅舅在宫里吗?”我环顾四周,问:“没看见他。”
“不在,他和沃尔西留在伦敦。不过情况他都了解,你就别担心了。他说他会告诉你,他一直等着听你的消息,相信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简·帕克从桌上凑过来。“你想当女侍从吗?”她问乔治,“你可是在我们的席上,占着女人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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