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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霞的时间

米霞久久不肯剪掉自己变得灰白的长发。莉拉和玛娅回家时,带回了一种特殊的染料,一个晚上就让她的头发恢复了原有的颜色。她们两人对颜色都很有眼力——她们挑选的颜色跟需要的颜色一模一样,不差毫厘。
有那么一天,不知何故,米霞突然吩咐两个女儿给自己剪掉头发。一卷卷染成了栗色的头发落到了地板上,米霞朝镜子里一望,立即明白,她已是个老妇人了。
春天,她给年轻的地主小姐回信,说不再接受避暑的房客。
无论是当年,还是下一年都不接待避暑的人。帕韦乌试图提出抗议,但她已不听他的。夜里,心脏的突然狂跳和血液的搏动常把她从梦中惊醒。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肿了。她望着自己的脚,竟然认不出来。“曾几何时,我的脚指头是那么修长,脚踝骨是那么纤细!我穿高跟鞋走路的时候,我的小腿肌肉紧绷绷的!”她暗自思忖道。
夏天,孩子们都放假回家了。除阿德尔卡之外,所有的孩子一起送她去看医生。她患了高血压。她不得不吞食药片,而且她再也不能喝咖啡了。
“不喝咖啡算什么生活!”米霞一边嘟囔着,一边从餐柜里拿出自己的咖啡磨。
“妈妈,你简直像个孩子。”玛娅说,从她手里夺走了小磨子。
第二天,维泰克在外汇商店买了一大盒不带咖啡因的咖啡。她假装说味道不错,但她独自在家的时候,她就磨凭票供应的珍贵的咖啡豆,并用玻璃杯给自己冲上一杯真正的咖啡。它带着厚厚的一层凝皮,像她一贯喜欢喝的那种咖啡。她在厨房里坐在靠窗口的地方,抬眼望着果园。她听着那长得高高的青草发出的沙沙声——树下已没有人为谁割草了。她从窗口看到黑河、神父的牧场、牧场后边的耶什科特莱,那儿有人不断用白色的空心预制板建造新的房屋。世界已没有当年那么美了。
有一天,她正喝着自己的咖啡,突然来了一些什么人找帕韦乌。从这些人嘴里得知,帕韦乌是雇他们来修建坟墓的。
“你为什么没对我说起过这件事?”她问。
“我想给你个惊喜。”
礼拜天他们一起去看挖好的深坑。米霞不喜欢丈夫选中的地点,它在老博斯基和斯塔霞·帕普加娃坟墓的旁边。
“为什么不是挨着我的双亲?”她问。
“为什么?为什么?”他滑稽地模仿她的语调说,“那里太挤了。”
米霞回想起当年她和伊齐多尔一起把夫妻卧榻分开的情景。
回家的时候,她朝墓地出口处的题词瞥了一眼。
“上帝在关注,时间在流逝。死亡在追逐,永恒在等待。”她读出了声。
新年伊始就充满了一种动荡不安的气氛。帕韦乌在厨房里打开了收音机,加上伊齐多尔,三个人一起收听新闻公报。他们能听懂的不多。夏天,孩子们和孙子们都回来了。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回来。安泰克没有得到假期。他们在园子里一直坐到深夜,喝着黑醋栗露酒,讨论政治形势。米霞本能地、不时朝栅栏的小门瞥上一眼,她在等待阿德尔卡。
“她不会回来的。”莉拉说。
到了九月,家里又成了空巢。帕韦乌整天骑着摩托车,穿过自家没有耕种的田地,照应修坟的工作。米霞唤伊齐多尔下来,但他不肯走下自己的阁楼。他从早到晚,辛辛苦苦地埋在那些灰蒙蒙的纸堆里,在纸上画着永远画不完的表格。
“你要答应我,将来若是我先死,你不会把他送进养老院。”她对帕韦乌说。
“我答应。”
在秋天的第一天,米霞用小咖啡磨磨了一份真正的咖啡,把它倒进玻璃杯里,冲了开水。她从餐柜里拿出蜜糖饼干。浓郁的香气笼罩了厨房。她把椅子移到窗口,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咖啡。就在那时,世界在米霞的头脑里突然爆炸,它的细小碎片撒落在周围。她滑落到地板上。米霞动弹不了,于是只好等待,像头落入罗网的动物,直到有人来解救她。
有人把她送到了塔舒夫的医院,那里的医生的诊断结论是:她得了脑溢血。帕韦乌带着伊齐多尔还有两个小女儿每天去医院看望她。他们坐在她的床边,整个探视时间都在对她说着话,虽然他们之中,谁也不能肯定米霞是否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问这问那,而她有时点头表示“是”或者“不”。她的脸塌陷了下去,而目光则滑到了内心深处,变得浑浊。他们走出病房,来到医院的过道上,试图从医生那儿打听到点确切的信息,想了解她的病情究竟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但医生看起来似乎心不在焉,正在为别的什么事而茫然不知所措。医院的每个窗口都挂出了红白两色的旗帜,而工作人员则全都戴上了罢工的袖章。一家人只好站立在医院的窗口旁边,相互交换自己对这场不幸的看法。或许她是撞在了头,损害了所有的神经中枢: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失去了生的欢乐、生活的兴趣和求生的愿望。或者是另一种样子:她倒下了,想到自己是多么脆弱,是什么奇迹竟然使她活了下来!她给这种想法吓坏了。她一想到自己会死就非常害怕,她现在在他们眼里,正在由于对死的恐惧而逐渐滑向死亡。
他们给她带来了各种糖煮水果汤,带来了好不容易花大钱才弄到的柑橘。他们逐渐都能接受米霞会死的想法。他们知道她将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她只好听天由命。但他们最害怕的是,在同死亡的较量中,在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过程中,在大脑的生物结构消失的过程中,米霞·博斯卡将永远消失,她所有的烹调秘诀、菜谱将随之消失,那些猪肝和小红萝卜色拉、她的裹糖衣的可可糕点和蜜糖饼干,也将永远从家里的餐桌上消失,最后将永远消失的,还有她的思想,她的话语,她参与过的各种事件——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平凡的事件。然而,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确信,她内心有无尽的郁闷和悲伤,她知道世界对人并不友好,而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为自己和亲人找到甲壳,躲藏在那里,坚持到获得解脱的一天。他们眼望着米霞,她坐在床上,用毛毯盖着双脚,一脸的茫然,一副神不守舍的神情,他们都在想,这时她的思想是个什么样子?是被夺走了,撕碎了,犹如她的话语?还是藏在头脑深处,保持着自己的勃勃生机和力量?或者已经变成了纯洁的画面,充满色彩和深度的画面?他们也想到,米霞或者已经停止了一切思维活动。这将意味着,甲壳不严实而有裂缝,混乱和破坏在米霞还活着的时候,便已侵害了她。
而米霞一个月后才死去,在此之前整个时间,她看到的是世界的背面。守护天使在那儿等着她。确实,守护天使总是在紧要的关头出现。

帕韦乌的时间

因为坟墓一直没有准备好,帕韦乌把米霞埋在了格诺韦法和米哈乌身边。他想,这样做应该是令她感到高兴的。他自己则是全心忙于修建坟墓。他向工人们提出越来越复杂的要求,于是工作也就一拖再拖。这样一来,帕韦乌·博斯基,督察员,也就在一再推迟自己的死亡时间。
葬礼过后,孩子们都走了,家里变得异常寂静。帕韦乌对这种寂静感到很不自在。他打开电视机,看所有的节目。一天的节目结束时播送的国歌成了他躺下睡觉的信号。直到这时,帕韦乌才觉察到他并不是独自一人。
楼上的地板给伊齐多尔沉重的脚步压得咯吱响。伊齐多尔已经再也不下楼。小舅子的存在令帕韦乌焦躁。所以在某一天,他上楼去找伊齐多尔,说服他进养老院。
“你在那里会有人照料,可以吃到热饭热菜。”他说。
令他诧异的是,伊齐多尔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第二天,他就打点好了行李。帕韦乌看到两只硬纸箱和一张服装广告,顿时感到良心受到了责备。不过这只是短暂一瞬的事。
“他在那里会有人照料,可以吃到热饭热菜。”现在,他这话只能对自己说了。
十一月下了第一场雪,而后便连续不断地下起一场又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房间里有股发潮的气味,帕韦乌不知从哪里拖出一只小电炉,用它还真难把房间烤热。电视机由于潮湿和寒冷经常出现故障,但还能用。帕韦乌关注天气预报,看所有的电视新闻,虽说那些电视新闻压根儿就引不起他的兴趣。某些政府发生了更迭,某些人物的形象在屏幕上出现又消失。节前,女儿们来了,接他去吃圣诞节晚餐。节日的第二天,他就吩咐送他回家,那时,他看到斯塔霞屋顶坍塌的小屋给压在积雪下。现在雪花落进了屋内,在家具上覆盖了柔软的一层雪衣。他看到空无一物的餐柜、桌子、老博斯基当年睡觉的床和一个床头柜。起先帕韦乌想保住这些东西,以免在风雪和严寒中被毁掉。后来他又想,靠自己一个人无法拖出这些沉重的家具。再说,这些东西对他又有何用?
“爸爸,你盖的屋顶太糟了。”他冲家具说,“你的木瓦都已腐烂,而我的房子却依旧岿然不动。”
春天的风吹倒了两面墙。斯塔霞的小屋里,正房变成了瓦砾堆。夏天,在斯塔霞的畦田里长出了荨麻和苦苣菜。在他们中间,五颜六色的银莲花和芍药花还在可怜兮兮地开放。乏人照料而变为野生的草莓散发出阵阵清香。毁灭和崩解来得如此之快,令帕韦乌惊叹不已。似乎建造房屋是违背天和地的整个自然法则,似乎筑墙、将石头垒在石头上是在溯时代的潮流而上。他被这种想法吓了一大跳。电视里的国歌已然静了下来,屏幕上出现了雪花。帕韦乌打开了所有的电灯,打开了卧室的橱柜。
他看到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打打被套、床单、台布、餐巾、毛巾。他触摸着这些日用物品的边缘,猛然间,全心充满了对米霞的怀念。于是他抽出一叠被套,把脸埋在里面。被套有股肥皂般洁净、整齐的气息,一如米霞,一如早先存在过的世界。他动手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拉了出来:他自己的衣服和米霞的衣服、一堆堆棉纱汗衫和男人的长衬裤、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袜子、米霞的内衣、她的衬裙——每一条他都是那么熟悉——她的光滑的长袜、腰带、胸罩、衬衫、毛衣。他从衣架上摘下西装上衣(其中好几件都带有棉花的垫肩,那还是战时的纪念品)、有腰带的长裤、硬领衬衫、连衣裙和裙子。他将一套细呢女西服拿在手上看了许久,回忆起当年他买了这块衣料,然后又用摩托车载着米霞去找裁缝。米霞坚持想要宽翻领和低开口衣兜。他从柜子的上格拉出帽子和围巾,从下格掏出各种各样的皮包。他把手伸进这些凉冰冰、滑溜溜的皮包里,仿佛是在给死去的动物开膛。顺手胡扔的衣物在地板上越堆越高。他想这些东西应该分给孩子们。但阿德尔卡走了。维泰克也走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可他后来脑子里又闪现出一个想法,认为人只有死后,他们的衣服才送给别人,可他尚健在。
“我还活着,自我感觉也不坏。我能想办法对付。”他自言自语地说,立刻从大立钟里掏出久已不用的小提琴。
他拿着小提琴走出家门,站在台阶上,拉了起来。他先拉了一曲《最后的礼拜天》,然后又奏起了《满洲里的山丘》。成群的扑灯蛾向电灯飞来,在他的头顶上方盘旋——形成一道充满小翅膀和小触须的活动的光环。他拉了很久,很久,直到满是尘土的、失去了弹性的琴弦,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伊齐多尔的时间

帕韦乌把伊齐多尔送到养老院时,曾设法向接待他的修女把整个情况尽量解释清楚。
“或许他还不是那么老,但总是病病歪歪的,加上他还有残疾。尽管我是个卫生督察员(提到“督察员”这个词时帕韦乌特别加重了语气),我对许多事都算是内行,可我不能确保能做到对他应有的照料。”
伊齐多尔乐意搬迁。这里离墓地更近,墓地里躺着妈妈、父亲,现在还有米霞。他暗自高兴的是,帕韦乌没来得及建成坟墓,而把米霞埋在了双亲身边。他每天早餐后便穿好衣服,去墓地挨着他们坐坐。
然而,在养老院里时间的流逝与别的地方不同,它的小溪更浅,流得更加缓慢。伊齐多尔的力气是一天天,一月月每况愈下,到了后来,他只得放弃看望自己死去的亲人。
“我大概是有病,”他对照料他的修女阿涅拉说,“我大概要死了。”
“别瞎说啦,伊齐多尔,你还年轻,精力旺盛。”她试图使他振作起来。
“我老了。”他固执地重复道。
他悲观失望。他原以为年老了第三只眼睛会睁开,这只眼睛能看透一切,这只眼睛能让他明白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到头来,它却什么也没解释清楚。只是他周身骨头痛,夜里无法入睡。谁也不来看望他,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不来,夜里他经常看到自己的偶像——鲁塔。鲁塔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看到各种各样的几何图形的幻象——空廓的空间,而在这空间里浮动着多角的和椭圆形的几何图形。他觉得那些画面已逐渐褪色,愈来愈模糊,而那些图形也随意扭曲着,仿佛它们跟他一起变老了。
他已没有精力去摆弄那些表格了。他还能艰难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在大楼里转悠,为的是瞧瞧自己的世界,四个方向的情况,这常常能耗上他一整天的时间。养老院的楼房建得不合理,没有朝北的窗口,似乎它的建设者们企图摒弃这个世界的第四部分,也是最黑暗的一个部分,为的是不让它破坏老人们的情绪。伊齐多尔不得不走上凉台,探过凉台的栏杆向外观望。那时,他看到楼房拐角后面,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林木和一条带状的公路。冬天彻底剥夺了他观察北边景致的机会——通向凉台的门上了锁。他坐在一间被称为娱乐室的房间的沙发椅上,娱乐室里,电视机不停地唠唠叨叨。伊齐多尔竭力要忘记北方。
他在学习忘却,忘却也给他带来了轻松,而这比他任何时候所预期的都要简单得多。只需一天不去想森林、河流,不去想妈妈,不去想梳着栗色头发的米霞,不去想家,不去想有四个窗户的阁楼,到了第二天,这些画面便会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褪色。
尔后,伊齐多尔已不能行走。他的骨头和关节,尽管用了所有的抗生素和辐照,仍然变得僵硬,再也动弹不得。于是他被放在了隔离室的床上,在那儿慢慢死去。
死亡是他作为伊齐多尔这个人有规律地衰竭的过程。这是一种雪崩似的、不可逆转的过程,是自行完成且出奇有效的过程。就像在计算机里删除不需要的信息——养老院里就是用计算机来算账的。
首先,是伊齐多尔生前那么艰难接受的各种理念、思想和抽象概念开始逐渐消失。像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那样突然消失的,是那些具有四重性的事物:
 
直线
正方形
三角形
圆形
声音
文字
图像
符号
仁慈
力量
统治
伦理学
形而上学
认识论
本体论
空间
过去
现在
将来
时间
斗争
痛苦
负疚感
死亡
而最后是:
 
西
然后是他心爱的地方,再后是他心爱的人们的面孔,他们的名字,都一一变得苍白,终于所有的人都被忘却。伊齐多尔的各种情感也都一一消失——某种早前的激动(当米霞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某种绝望(当鲁塔离去的时候),欢乐(当收到鲁塔的来信的时候),自信(当他发现事物的四重性的时候),恐怖(当有人向他和伊凡·穆克塔开枪的时候),自豪(当他从邮政局领到钱的时候),还有许多、许多别的情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终于,到了最后,修女阿涅拉说:“他死了。”这时伊齐多尔拥有的空间开始蜷缩,那些既非人间,又非天上的空间全都分裂成小块,陷入虚无,永远消失。这是一种毁灭的画面,比其他所有的画面都更为可怕,比战争、火灾,比星球的爆炸,比黑洞的爆聚都更为可怕。
就在此时,麦穗儿出现在养老院。
“你来晚了。他已经死了。”修女阿涅拉对她说。
麦穗儿没有吭声。她坐在伊齐多尔的床边。她用手触摸了一下他的脖子。伊齐多尔已经没有呼吸,他的心脏也不跳动,但身子仍旧是温热的。麦穗儿向伊齐多尔俯下身子,对着他的耳朵说:
“你去吧,不要在任何一个世界停留。你千万别受那些劝你回头的话语诱惑。”
她坐在伊齐多尔的遗体旁边,直到别人把遗体搬走。然后她在他的床边坐了一整夜又一整天,不住嘴地嘟囔着。直到她确信伊齐多尔己经永远离去了,才离开养老院。

游戏的时间

上帝老了。在“第八世界”里,上帝已是垂暮之年。他的思想愈来愈缺乏活力,且漏洞百出。他的道变得含糊不清,难以理解。由他的思想和道产生的世界也令人费解。天空像枯死的树木一样裂开,大地在这里那里崩塌,现已在动物和人的脚下瓦解。世界的边缘被磨损了,化为碎片,变成尘土。
上帝想成为完美无缺者,他停止了活动。凡是不动的,都停在原地。凡是停在原地的,都在瓦解。
“从各层世界的创造中,不能得到任何东西。”上帝思忖道,“创造世界达不到任何目的,不能发展,不能扩大,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创造是徒劳的。”
对于上帝而言,死亡是不存在的,尽管上帝有时也想死,就像被他禁锢在世界上、牵连进时间里的人们的死亡一样。有时,人的灵魂躲过了上帝的监视,从他无所不见的眼里消失。那时,上帝就特别渴望死。因为他知道,在他之外存在着一种不变的秩序,这种不变的秩序同所有常变的秩序连成了一个模式。在这种甚至包含上帝本身在内的秩序里,凡是看似正在时间里流逝、分散的一切,同时也开始了另一种存在,超越时间限制的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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